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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五


  穆天賜笑了笑,道:「這地方視野開闊,乃是守望最佳之處。再說,你入門在先,論來應是師兄;小弟自當以師兄是瞻。」

  大牛自嘲地一哼,道:「哈!師兄?得了吧,從入門到現在,少主叫俺跟著姚老爺子練武;你猜他除了會罵人,還教了俺些什麼?」

  穆天賜道:「想來必是天龍立功。」

  大牛聳聳肩,道:「俺可不知道啥叫天龍玄功,只知道姚老爺子當著人一套,背著人又是一套。依俺看,再練十年,也是白廢。」

  穆天賜詫道:「那怎麼會呢?」

  大牛哼道:「怎麼不會?每逢少主查問俺功力進度,姚老爺子總說:「他資質雖差,習練甚勤,已經如何如何。』其實,他背著人的時候,只教了俺一門功夫,那就是睡大覺。」

  穆天賜不解,問道:「姚老爺子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大牛道:「他的心事,俺明白。他是怕俺將來武功比他強,做師爺的臉上無光。」

  穆天賜笑道:「天下做師父的,只有盼自己徒弟出人頭地,絕沒有藏私的道理,你一定是誤會了。」

  大牛道:「你敢情是不相信?」

  穆天賜道:「小弟委實難信。」

  大牛道:「好!俺就照方抓藥,把他教給俺那套睡覺的功夫告訴你。你是練過武的,且評評看,這是不是天龍玄功。」說著,叫穆天賜側臥在一塊大石上;然後依姚健星所授口訣和方法,—一教由穆天賜依序演練。

  穆天賜年僅十六,童心本混,一時好奇,果然依育司練起來。他如法導氣行功,不過片刻時光,竟發覺體內氣血漸趨緩慢,呼吸低微;再過了一會,連身體也逐漸變冷。眼皮越來越重,只覺得倦極欲睡,全身鬆散,有一種難以言述的舒暢之感。

  大牛問道:「你覺得怎樣?天下武林中,可有這門睡覺功夫麼?」

  穆天賜身心俱入妙境,雙目微合,不理不應。大牛連問數聲不見回答,伸手一探鼻息,不禁啞然失笑道:「這小子,是比俺有神氣,居然一教就會,當真睡過去了。看來這功夫得讓他來練,才有成就。」語聲未畢,忽聞一聲輕歎,一個蒼老的口音接道:「傻東西,真乃世上第一憨人!連天龍門妙絕人表的『返噗歸真』心法也不知道,竟說是睡覺的功夫!」

  大牛猛回頭,只見月光下挺立著一條枯瘦的人影,跟自己相距不過兩文,頓時大吃一驚。他本想呼叫,又怕姚健星會責備自己眾冒失;聲到喉邊,又一伸脖子咽了回去。啞著嗓音喝道:「喂!你是誰?」

  那枯瘦人影未見舉步作勢,竟一閃直到面前,輕笑道:「憨人!你仔細看看,還認識我嗎?」大牛揉揉眼睛,定神打量,但見那人又瘦又小,披一件大紅色袈裟;頭上光禿禿沒有一根頭髮,雙目卻炯炯有神,泛射出低人的光芒。

  顯然,那人是個老和尚,而且的確十分面善。尤其治和尚那雙眼神,分明曾在什麼地方見過,只是一時卻想它不起。老和尚含笑而待,既不走近,也不再出聲,似要等他回答。大牛真恨自己記性太差,憨憨一笑,道:「好像有些面熟,可是,又記不起在哪兒見過了。」

  老和尚笑道:「再想想看,我是誰?」大牛道:「你是個和尚……」

  老和尚點頭道:「不錯,我是個和尚。但咱們在哪兒見過啊?你真的一點也記不起來了?」大牛用手一比,訕訕地道:「誰要記起了不說,誰就是這個。」敢情他有些急了,這誓發得不小!中指前伸作頭,其餘四指作腳,還在蠕蠕劃動。

  老和尚曬然一笑,搖頭道:「憨人!真是個憨人……」他一連叫了大牛三次「憨人」,大牛眼中忽地一亮,脫口道:「啊!俺記起來了,俺記起來了!」

  老和尚笑問道:「當真麼?」大牛不住頓足,道:「沒錯,你就是那次在懷玉山石洞門口,罵俺是憨人,要收俺做徒弟;後來俺不肯,你就戳了俺一指頭。錯不了,你就是那個和尚。」

  老和尚微微一笑,道:「虧你還記得,老油法號『一瓢』。」

  大牛連連點頭,道:「對!對!你就是一瓢。那天你走了以後,俺少主還埋怨俺,說你是個奇人;又說俺沒跟你做徒弟,錯過機緣,實在可惜……哈!想不到咱們在這兒又遇上了。」

  一瓢大師微笑道:「我剛才從附近經過,聽你在抱怨沒學到天龍玄功,所以特來一晤。說起來,你我確是有緣……」語聲微頓,又適:「江少俠可好?」

  大牛咧嘴笑應道:「好!好!好得很……」突然笑容一斂,忙道:「不!一點也不好!咱們現在正走黴運,一連串地出事。今兒個你來得正巧,你既是奇人,想必能幫俺少主一次忙

  一瓢大師詫道:「江少俠出了什麼事!」

  大牛道:「不是少主出事,是青兒和燕姑娘她們出了事。少主早先出了點事,如今已經沒有事了……」一部大師霜眉一皺,道:「你先別急,慢慢地說出來;不然,真要把我和尚搞糊塗了。」

  大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俺實在笨,這麼一點屁大的事,也說不清楚。這樣吧!煩你坐一會,俺去把周老爺子他們請一位來,包准一說你就明白了。」

  一瓢大師問道:「誰是周老爺子?」

  大牛道:「你忘了?就是上次被你用邪法迷倒的兩個老頭兒。」話說完了,才想起「邪法」兩字用得不妥,急得連連搓手,解釋道:「對不起,俺說溜嘴了。你那法兒雖然有些邪氣,也許不是邪法倒也難定……」

  一瓢大師毫不在意,笑道:「他們也在這荒野附近嗎?」

  大牛道:「就在百丈外那片斷崖上,少主和青兒也在。」

  一瓢大師欣然道:「既如此,你帶我去見見他們……」

  大牛忙道:「不行!少主現在不能見客。俺得先去說一聲,不然又被他們埋怨。」

  第九十章 傻人傻福

  一瓢大師點了點頭,道:「好吧!你快去通報,我在這兒等候便了。」

  大牛拔步欲走,忽又指大石道:「他叫穆天賜,是俺師弟,若是他醒過來……」一瓢大師笑道:「你放心,方才我已暗助他一指;一時半刻,他還醒不過來。」

  大牛想了想,又道:「再麻煩你替俺留意著,別讓外人欺近百丈以內;一有事故,先報個警訊兒。」一瓢大師雖感詫異,卻未多問,點頭道:「知道了,你快去快回,我還有事,不能久等。」

  大牛安排妥當,這才放心下了土崗,急急向斷崖而來。

  石洞前,周剛等三人成「品」字形席地而坐。姚、週二人並肩坐在洞前,穆忠因功力較低,所以坐在洞口。三人望見大牛如飛奔來,懼都吃了一驚,不約而同躍身而起。

  姚健星沉聲喝道:「什麼事這般慌張?」大牛心裡一高興,竟然辭不達意,結結巴巴道:「老爺子快請過去一下……有人來了……」

  周剛駭然一震,急問道:「來的是什麼人?有多少人?大牛氣喘淋淋道:「是……是個老和尚,叫做『-』什麼來著……啊對了,叫做『一筆和尚』!」

  周剛一怔,沉吟道:「一筆和尚?姚兄可曾聽過這名號?」

  姚健星搖搖頭,道:「從未聽過。」

  大牛卻道:「你們沒聽過他的名號,但見過他的人,還吃過他的大虧哩。」

  姚健星驚道:「那和尚究竟是誰?」

  大牛嘻嘻笑道:「敢情你們記性比俺更壞。上次在懷玉山的石洞裡,有個老和尚從洞裡出來,你們要跟他動手;誰知一照面,就被老和尚弄睡著了。可記得這回事嗎?」

  姚、週二人方始恍然大悟,失聲道:「你說的,莫非是空門三絕中那位『一瓢大師』?」大牛拍掌笑道:「俺說吧!一提個醒地,八成都能記得起來。一點沒錯,正是他!」

  姚健星臉一沉,叱道:「蠢東西,你還得意哩!夾纏老半天,把個一瓢大師說成了『一筆和尚』,早提懷玉舊事,豈不省了許多口舌!真是個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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