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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宋笠功力再深,也不敢硬接這種威猛絕倫的化血掌力,忙不迭縱身側掠,閃讓到一丈以外。

  這一掌掃過他身後竹林,稀裡嘩啦一陣響,碗口粗細的巨竹,紛紛枯萎,倒了一地,少說也有上百根。

  宋笠看了暗地咋舌,但也同時激起他的怒火,冷笑說道:「看不出你年紀輕輕,倒學了這一手絕世武功,心腸這麼歹毒,動輒出手傷人,宋某少不得要討教幾招,也讓你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說著,探手入懷,掏出一粒紅豆似的丸藥,塞進口裡,同時暗中提氣,運集他的「百毒掌」力。

  秦玉雙眼盡赤,冷哼一聲,揉身又上,左臂一收一吐,化血掌二次出手,徑拍前胸,恨不能將宋笠斃在掌下。

  宋笠也不再退讓,霍地舉掌平胸,吐氣開聲,揮掌即接,兩下裡掌力相交,震天價一聲悶雷,各各倒退四五步,宋笠以二敵一,竟是半斤八兩,誰也沒占到便宜。

  這種硬打硬接,最傷真元,原是武林大忌,宋笠這一百毒掌,任是江湖一等的高手,也難以接架,想不到竟勝不了秦玉一條左臂,宋笠已是氣浮神虛,消耗內力不少。

  秦玉又何嘗不是血氣浮動,但他初適勁敵,狂念頓熾,也不顧納氣調元,一翻右掌,又是一招「推山填海」,喝道:「老東西,你再接一掌試試!」

  宋笠騎虎難下,只得運集十成功力,大喝一聲,再次硬接,兩個不服氣的傢伙,全都輕輕悶哼一聲,又各向後退了三四步。

  這一來,大家額角都顯了汗跡,兩次硬拼,誰也勝不了誰,反倒彼此耗去內力不少。

  但秦玉仍是不甘就此罷手,厲吼一聲,三次又撲了上來,這一回他可是拿出了吃奶的力氣了,雙掌交錯,同時揮出,非得和宋老頭兒分個你死我活不成。

  宋笠兩次拼掌,均是全力以赴,見秦玉這第三次雙掌同時發出,掌力未至,混身已感受到一種難耐的熱力,哪肯再接這一掌,急亂中心念一動,忽的橫移三尺,將僅餘的一點真力迫至掌心,順著秦玉揮出的勢子,一接一帶,緊跟著身子一轉,秦玉掌力當時落空,又被他這一轉之力,等於一拉一推,收勢不住,向前疾沖了三步,餓狗搶屎,跌倒在地。

  可是,宋笠也施盡了力氣,帶翻了秦玉,他自己也一連兩個旋轉,雙眼一黑,倒屁股坐在地上,開大了嘴巴,牛一樣直在喘氣。

  兩個人你看看我,我望望你,面對面不過數尺遠近,可是誰也沒有這一點勁力抬起手來傷害對方,各人都嘴巴張得像魚嘴似的,雖瞪著眼,卻只有冒氣的份兒。

  天色漸漸明瞭,大地復蘇。竹林裡這兩位的臉色,正和東方天際那份蒼白一樣,足足過了頓飯之久,太陽已經爬出了地麵線,宋笠和秦玉還跌坐地上,沒能爬得起來。

  又過了一會,還是秦玉少年血氣較足,首先掙扎著從地上站了起來。

  宋笠見他已經立起,連忙也咬咬牙,從地上爬了起來。

  秦玉用手指著宋笠,道:「老頭兒,哪一天咱們還得試試,看看究竟誰行誰不行!」

  宋笠苦笑道:「好,下次遇上,你總歸小心一些就是了!」

  說畢,轉身出林自去。

  秦玉在看到宋笠已經消失在竹林之外,這才又盤膝坐下,重新行功調元,他當然不知道,宋笠轉出竹林以後,也忙從懷裡摸出幾粒調補的藥丸,仰頭吞進肚子裡。

  一直到了午間,秦玉才算恢復了精力,他站起來,望望柳媚睡過的那一堆竹葉,悵惘之感,又湧上心頭,唉!什麼都完了,昨日此時,還是儷影雙雙,佳人作伴,如今只落得孤零零一個人,除了身上這一身衣服,再沒有屬於自己的東西,他不禁黯然神傷,昨夜裡狂拼狠鬥的豪氣,化解得一乾二淨,年輕輕的他,忽然覺得人生竟是這麼渺茫和空虛,縱然無敵於天下,又算得了什麼呢?

  他情不自禁的緩緩踱到那堆竹葉旁邊,蹲下身子,用手輕拂著柳媚睡過的地方。

  葉兒一張覆著一張,枯黃的葉面上恍惚余溫猶存,他觸景情傷,眼眶中蓄滿了淚水,癡癡地將一把竹葉抓在掌中,細細把玩,他似乎有滿腔的話,要對葉兒傾訴,又似乎有無盡的問題,想落葉替他解答,可惜他不是詩人,不會做詩,無法把心中的思慕,用詩句表露出來。

  他默默從衣袋裡拿出一張布絹來,將手中這些竹葉,仔細地包好.小心翼翼地放進懷裡,低低自語道:「媚兒,你去哪裡了呢?哪怕是海角天涯,我也要把你找回來,我要把這些竹葉給你看,它們都是你睡過的,你也是從這兒離我去了,可是,我問它們,它們卻不告訴我,你去了何處……」

  自語一陣,好像覺得心裡反而輕鬆了許多,他正想立起身來,陡然眼前閃光一亮,連忙低頭,原來在那堆竹葉上,丟著一隻金制的針花。

  秦玉渾身突然一震,這一隻針花系製成彩鳳模樣,兩眼處還嵌著兩粒發光的寶石,他曾見柳媚別在衣襟上。

  這東西怎麼會落在竹葉上的呢?他明明記得竹葉上還鋪著一條毯子,就算針花掉在毯子上,收毯子的時候再落到竹葉上,也只能掉在側面旁邊,決不會端端正正落在正中,同時,彩鳳後的扣針仍是扣好的,毫無損壞的痕跡。

  他忽然心念一動,忖道:難道是媚兒被人劫持,故意留下這只金制彩鳳,告訴我,要我追去嗎?

  對!他越想越對,又一細想,拾得針花時,彩鳳頭都是向著東南方,那麼,她一定是被人帶向東南方去了!

  這時候的秦玉,正像沉溺在大海裡,任何一片木塊或物體,都能引起他無窮希望,這一隻金質彩鳳,何異于汪洋浮沉之中抓到一株大村甚至碰上一艘小艇,他緊緊捏著拳,心中充滿無邊無際的憧憬,恍惚他已經找到了柳媚,已經將他重新摟在懷中一樣。

  急急忙忙收拾好竹葉和彩鳳,他也顧不得自己的揣測正不正確,合不合理,反正找總比不找強.刹時間,他抖擻精神,如飛般馳出竹林,認准東南方,一口氣就奔了二十餘裡。

  他只問方向,不管是路是田,是河是山,人如風疾,身賽鳥飛,當天傍晚,就趕到了晉縣。

  進城之後,匆匆用了一點酒飯,便上街打聽有無似柳媚年齡、裝束、模樣化的女孩子經過或留宿,似這等問詢,比大海撈針還要難上十倍,問了許多酒樓客棧,都是一問三搖頭,一樣的回答:「不知道!」

  秦玉卻不失望,也不灰心,找了一家客棧,胡亂住了一宿,第二天一清早,束裝登程,繼續他的追尋工作。

  行行重行行,這一天已經進人山東,趕到人夜時分,到了一個縣治,名叫禹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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