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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


  方大頭怒道:「我實實在在認得是她,怎會錯得了,她那時以黑紗蒙面,和姓秦的一塊來到太原,我為了扯落她覆面黑紗,還吃了姓秦的一鞭,這全是千真萬確的事,如今各人俱在,可以當面對質,柳媚,你怎麼不講話了?難道你眼裡還有你師父?太原府裡的威風又何在?」

  柳媚被他一頓排頭,罵得瞠目結舌,望望師父,又望望秦玉,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倒是空空大師會過意來,恍然大悟,笑道:「方兄所說,敢其也是一位姑娘和秦施主同行的,論模樣兒身段兒全和媚兒相似嗎?」方大頭道:「怎麼不是?千真萬確,就是你這位寶貝徒兒。」

  空空大師笑道:「老衲說你認錯人了,你還不相信,那一位姑娘姓林,老衲今日還在此地見過,連我也險些認錯了,難怪方兄一口咬定必是媚兒,這件事秦施主心裡最是清楚,你讓他說一句,自然水落石出。」方大頭等驚訝地望著秦玉,但秦玉徐徐笑面不言,好像這事全與他不相干似的。

  柳媚怒極,沖上去一把抓住秦玉的衣襟,頓足道:「你說你說,一定是你那個死不要臉的小珠,冒人家名字,替我得罪人,好毒的手段啊,你說,你說呀!」

  空空大師忙喝道:「媚兒,還不放手……」

  柳帽放了手,卻將兩手掩著粉臉,一面哭,一面跺腳,一面罵:「不要臉的,死不要臉,死東西……」

  秦玉笑道:「方兄,你……」

  黑牛突然接口道:「誰是你方兄?你是我孫子!」

  秦玉住口瞥了黑牛一眼,黑小子忙又躲到他師父背後去了。秦玉略為一停,亦未介意,笑道:「方兄果是認錯了人,那一位是嶗山姥姥門人姓林名惠珠,並不是柳姑娘。」方大頭大為驚訝,不由驚呼出聲,喃喃道:「怎麼會?怎麼會這樣像?」

  柳媚這一來理直氣壯了,當下便要找方大頭算帳,「鐵笛仙翁」衛民誼連忙喝止。

  方大頭歉然說道:「柳姑娘,好媚兒,算我姓方的瞎了跟把烏鴉當作風凰,你瞧我,喏喏喏!」說著,自己打了自己三下耳光,清澈脆響,才把柳媚逗得「噗嗤」笑起來。

  黑牛大樂,嚷道:「矮子,你自己打沒用力,打不痛,咱黑牛替你加點佐料怎麼樣?」

  一場誤會,總算煙消雲散。六指禪師悶在旁邊一直沒有說話,現在見笑鬧已過,方才緩緩說道:「如今誤會雖已澄清,當務之急,乃是如何立即尋取達摩真經要緊,倘再延緩,被歹人得去,後果就不堪聞問了。」

  這話一出,場中立時鴉雀無聲,大家全像從迷亂中清醒過來,面面相覷,誰也沒有開口,皆因金臂頭陀現身之際,原是針對真經一事,即到臨場,反因方大頭誤認柳媚,把這件主要事情倒撇過一旁了,六指禪師一提起這話,大家才想起場中多了金臂頭陀師徒,而金臂頭陀向來行事任性,人在正邪之間,難道說,真願意讓他也加入尋寶的行列,一同前往九峰山嗎?如果不,這老兒難免一怒絕裂,說不定緊接著就是一場血戰。

  天目二老彼此望望,都覺得這件事甚感為難,金臂頭陀昂首向天,一副傲像,那意思是說:不要我參加就不行,否則,大家走著瞧。餘下的人更是各有各的立場,誰也不服氣誰,方才嘻嘻哈哈融洽萬分一變而為相互敵視,充滿了火藥味的冷戰戰場。

  沉靜得總有盞茶之久,方大頭看看情形不妙,連忙挺身而出,道:「達摩真經雖是武林珍品,人人都欲得而甘心,但在場諸位全是一時俊傑,想來不致如市井小人般各懷私念,同時,雙方又都是我姓方的朋友,目前當務之急,是早日尋得真經,不使落入江湖匪人之手,以免遺禍無窮,其餘的大可不必太斤斤計較,還是彼此聯手同往,待尋得真經之後,再訂保有的方法,或公推一人保管,或幾人輪流監護,各位意下以為如何?」

  金臂頭陀僅僅冷哼一聲,井未答話。天目二老心中倒有些同意這個方法,論理說,真經還沒有尋得,似乎的確犯不上先弄得兵戎相見,空空大師沉吟道:「方兄這話甚有見地,我輩均以俠義自命,當不會對真經暗起獨佔之念,所以不辭千里,盡力尋求者,只恐這部真經流落匪人手中,用以為非作歹而已。金臂大師前輩高人,無論武功道德,均受天下同道景仰,自然更不會覬覦一部達摩真經,私懷貪卑之念,咱們盡可以開誠相見,協力尋求真經要緊。」

  誰知秦玉卻不以為然,冷冷接道:「不過,方兄的朋友也未免太多,藏經圖既然由秦某奪得,我只甘願以之奉贈柳姑娘,卻不願廣被善緣,多與虎狼同行,白擔這份心事。」金臂頭陀陡地暴怒,冷嗤道:「閣下好大的口氣,真經無主,可人人取而得之,洒家既然知道這事,就不能叫你據為已有,予取予求。」

  黑牛也嚷道:「你把東西當了你們家裡的?一樣的米麵,各人的手段,咱們不用嚕蘇,誰弄到算誰的。」

  方大頭忙勸道:「諸位何必這樣呢?真經消息已泄,要爭要奪的人正多,咱們何苦先自己傷了和氣,反予他人以可乘之機。」

  秦玉奮然向柳媚道:「媚兒.咱們只管去取真經,誰要妄想爭奪,我叫他嘗嘗手段。」

  柳媚上前一步,靠在秦玉身側,右手握住劍柄,眼睛卻望著自己師父。這一來,刹時間劍拔弩張,血戰一觸即發。

  魯慶叫道:「師妹,誰叫你跟他去的?咱們要不要真經原不要緊,快回來,不許跟姓秦的一道。」

  空空大師連忙叱住魯慶,對秦玉說道:「秦施主心裡這番盛意,老衲等極是感激,但真經尚未見著,何苦又樹敵手,不如就大夥兒一同去,待尋得真經以後,再定歸屬也還不遲。」秦玉冷笑道:「藏經圖在姓秦的身上,不是好朋友,任誰也休想染指,誰要不服,得先讓姓秦的見識見識斤兩才成。」

  金臂頭陀刹時面上變色,嘿嘿冷笑不止。黑牛卻一抖練子槍,厲聲喝道:「你奶奶的,狂些什麼,你不把圖拿出來,今天咱們師父就要叫你知道利害。」

  秦玉腳下疾轉,面向金臂頭陀,探手從腰間抽出小馬鞭來,「呼」的掄了一個圓圈,道:「那就再好不過了,能贏得秦某手中這根小小馬鞭,別說藏經圖,連人頭也可以雙手奉上,否則,就該自己怨命,卻怪不得旁人。」

  黑牛吃過他這小鞭子的虧,別看他剛才挺凶,一見秦玉亮了傢伙,卻不由心中一寒,縮身又躲在師父身後去了,口裡卻罵道:「你狠什麼,咱黑牛不跟你一般見識,是有種的,沖著咱師父來。」

  金臂頭陀一向任性護短,如何受得下這口鳥氣,鐵青著臉,緩緩踱出場來,沉聲道:「好小子,洒家活了這一大把年紀,今天還是第一次見著你這麼狂的後輩,你是誰的門下?」

  秦玉居然不懼,也將柳媚向後輕輕一帶,自己倒提馬鞭,跨前兩步,腳下拿樁站好,暗暗將血影功提足到十成以上,緩緩答道:「你問不著。」

  金臂頭陀陡見他立樁之式,已甚怪異,及見他提氣之際,膚色忽然變作一片血紅,不由暗吃一驚,忖道:「難怪白天一見他似覺與常人不同,敢情這小子竟練有失傳已久的「血影神功」?

  他雖然驕傲,遽見了武林絕學的血影功,也不能不小心謹慎,忙一面斂神蓄勢,一面冷笑,道:「原來你自以為這一身血影功就可以無敵於天下了?洒家倒要見識見識!」

  秦玉鼻子裡一聲冷嗤,步下陡然移動,遊身向左,右腿一收,小馬鞭早巳挾帶勁風,斜箍而出。

  金臂頭陀存心要試試他的火候,突見他搶先出手,竟然不避不讓,大袖猛的一兜一卷,硬以右臂來格擋秦玉的馬鞭。

  兩下裡一觸即分,卻響起悶雷似一聲巨響,秦玉所向無敵的小鞭箍在金臂頭陀右臂上,非但未能傷得他分毫,反被他一格之力擋退兩步,震得手腕上一陣酸麻,小馬鞭險些脫手,不禁大為駭然。

  原來金臂頭陀一甲子以上苦修,畢身功力,全在兩條手臂上,所以稱「金臂頭陀」,當然不是無因的,要是換了旁人,單被他這一格之力,別說兵刃要當場出手,只怕連人也得震出三丈以外,他這雙臂當真是力分怒牛,劍刃難傷,如今全力一架,僅只把秦玉格退兩步,在他心裡,又何嘗不暗暗稱奇呢。

  場中諸人,除了空空大師和六指禪師以外,全沒看出兩人這一接即分,已經各人心裡有數,連「鐵笛仙翁」衛民誼都只當二人互換一招,不過在試探對方實力,對於金臂頭陀竟用肉臂接架秦玉一鞭,均暗中驚異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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