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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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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玉一招受阻,警覺立生,再不肯猛然出手,只顧倒提馬鞭,繞身遊走,雙目覷定金臂頭陀,毫不稍瞬。 兩人相對遊走,足有半盞熱茶之久.彼此都沒有輕動,黑牛看得不耐.叫道:「老爺子,幹呀,盡跟他耗著幹嗎?」 秦玉突然心中一動,惡念即生,馬鞭一圈,鞭身抖得筆直,徑向金臂頭陀小腹點去。 金臂頭陀就是想要他先出手,忽見鞭梢到,「嘿」地一聲冷笑,左腳橫移,沉檔探爪,便來撈秦玉的馬鞭,只要馬鞭被他撈著,左掌殺著立至,那時秦玉除了撇身棄鞭,只有硬接,不怕他不上當。 但秦玉這一招卻意在誘敵,未等金臂頭陀爪到,陡然挫腕甩臂,晃肩斜退三尺,反手揮鞭,竟向立在一旁的黑牛疾劈過去,黑牛本是愣人,又未防秦玉會對他下手,措手不及,練子槍還投有舉起,馬鞭挾著勁風已到,當場被鞭身掃中肩胛,饒他一身橫練功夫,也被打得慘嗥一聲,倒地一連幾個翻滾,顯然傷得不輕。 金臂頭陀猛見徒兒被襲,登時暴怒,一聲虎吼,錯掌欺身而上,人未至,掌已發,刹時間狂飆飛卷,硬撞秦玉前胸。旁觀諸人都為這瞬息轉變,驚呼出聲。 秦玉似早準備金臂頭陀有此一著,剛剛鞭傷了黑牛,不待掌到,兩腳一頓,騰身拔起,懸空一連兩個筋斗,從金臂頭陀頭頂上飛過,落在丈餘以外。這時候的金臂頭陀早被激怒,一掌落空,身不見轉,肩不見晃,後腳跟反力一彈,身形倒掠疾退,秦玉剛落實地,他居然如影附形,跟蹤亦到,右腳單足柱地,人如陀螺般「呼」地一個大轉身,兩隻大袖,快逾車輪,齊向秦玉卷到。秦玉卻不和他硬接,左掌飛快的探出,略為一卸他淩厲的掌力,哈哈一笑,二次躍身又起,退落到兩丈左右。饒他金臂頭陀功力過人,但三番兩次均被對方躲過,所憑藉的一股盛怒之氣,業已有些不繼,當下三次撲追趕到,圈右臂,吐右掌,雖然推掌劈出,力道已不若前兩次淩厲。這正是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任何人連金臂頭陀自己也以為秦玉必不會和他硬接,他這一掌未出全力,實是備秦玉閃避之際,隨時追擊,豈知秦玉卻抓住這千載難逢之機,非但不避,陡的蹲檔吐氣開聲,鞭交左手,力貫右臂,平腳掌翻推出,卻出乎意外的要硬接這一掌。待金臂頭陀警覺,再要加力已經來不及了.兩隻手掌「砰」地一聲硬接,連地上塵土,都卷起數尺,兩個人居然登登登各自後退了三步,秦玉倒反無恙,金臂頭陀卻覺胸中一陣血氣翻湧,差一些竟按捺不住。秦玉好容易狡計得逞,一掌將金臂頭陀震退,心膽一壯,殺機頓起,不肯容得對方緩手,擰身反撲過來,小馬鞭抖直,疾點頭陀「華蓋」穴。金臂頭陀一著失機,立陷下風,忙不迭晃身後退,剛將一招讓過,秦玉躡蹤又到,鞭梢飛卷下盤。金臂頭陀大吃一驚,連忙撤身又退,但秦玉展開「血影功」,人似一條直影,緊緊纏住,揮之不開,丟之不脫,沒有三五招,金臂頭陀立陷險境。 倘若這時候讓他們幹下去,說不定金臂頭陀一世英名,便要喪在秦玉馬鞭之下,空空大師佛心慈悲,見秦玉矯若游龍,手中鞭梢,著著不離對手要害.只怕一旦傷了金臂頭陀,從此又樹強敵,急忙高聲叫道:「秦施主快請住手,老衲有話要說。」 秦玉本可得手,無奈空空大師是他心上人的師父,傷金臂頭陀事小,得罪心上人事大,說不得,只好撤鞭後退,笑問道:「大師有什麼教言?」 金臂頭陀脫出鞭影,心中真是又羞又忿,看看受傷倒地的黑牛,連再鬥的勇氣也沒有了,這的確是他一生中從未曾有的奇恥大辱,遂不待空空大師開口.怒指秦玉罵道:「小輩,現今權且寄下你項上人頭,此去九峰山頂,你要當心仔細了!」 秦玉聳聳肩,笑道:「九峰山上,在下只當心真經被竊,至於項上人頭,自是無時無刻不在當心仔細之中,何勞大師掛齒?」 金臂頭陀冷哼一聲,俯身抓起受傷的黑牛,回頭望了方大頭一眼,冷冷道:「為敵為友,全在閣下自決。」 言罷,恨恨的環視在場諸人一周,轉身如飛而去。 方大頭進退兩難.隔了一忽兒,低聲向空空大師道:「這老兒甚是難纏,小可跟著他,或許反對諸位有所裨益,就此暫別,此去盼多多保重,時時慎防!」 空空大師合掌稱謝,眼望著方大頭也飛馳而去。這才轉向秦玉道:「秦施主一時憤激,樹此強仇,只怕此去九峰山尋經,必不能安然渡過,細算起來,老衲為施主覺得不值。」 秦玉傲然道:「頭陀雖說武功不弱,但在下自問尚能應付,大師盡請放心便是。」 「笑彌勒」魯慶滿臉不愉之色,冷冷道:「你自然不怕,卻牽連咱們也莫明其妙結這仇家,卻未免太冤!」 秦玉聞言,頓時臉色突變,劍眉一揚,就要發作,空空大師和衛民誼厲聲對魯慶喝止,柳媚也柔聲安慰秦玉,道:「你別聽他的,你連千辛萬苦奪來的藏經秘圖都寧肯坦然拿出來,難道咱們還怕多結一個仇家麼?別氣,他們怕,隨他們去,我不怕,跟你一起就是了。」 秦玉默然不語,低頭隨著眾人返回榆次縣城,一路上悶悶不樂,回到城中,天色業已泛白,大夥兒落在一家客店裡,略進了些飲食,衛民誼便帶著鄭雄風和魯慶等上街購置牲口,備辦乾糧,空空大師也帶著柳媚出去了,只剩秦玉和六指禪師在店,六指禪師雖說表面上和秦玉前嫌盡釋,但心中仍耿耿于慶元寺覆滅之恨,當著人前,尚能裝得和顏悅色,此時再無旁人在店,他自然不會理睬秦玉,自顧閉門不出,躲在房中打坐誦經。 落店的時候,空空大師為了怕秦玉和魯慶等相處不睦,故意將秦玉的臥房開在第二進,由自己和衛民誼,六指禪師為鄰作伴,而將鄭雄風師兄弟安置在第三進院內,以示隔離之意,柳媚雖和秦玉相善,究竟她是個女孩子,另有後院獨房安息。 這一天,秦玉獨處店中,百無聊賴,立立坐坐,躺躺走走,全像不得勁兒似的,好容易磨到黃昏,各人都相繼返店,一應什物,也全備辦齊全,用罷晚飯,空空大師便囑大家早歇,準備第二天一早起程,往九峰山尋取「達摩真經」。自己留下秦玉和衛民誼、六指禪師等在房中細究半幅藏經圖上殘缺詩句,推敲真經的可能藏處。 秦玉只盼能和柳媚談談,但卻偏偏被留下來研究什麼藏經圖,心下裡一百二十個不樂意,懶洋洋取出半幅藏經圖向桌上一擱,隨他們去猜去,自己無精打采,唯唯否否,直弄到深夜,方始各自歸寢。 他回房倒在床上,思前想後,總是無法入睡,捫心自問,似覺柳媚和自己雖近在咫尺,神情兒仍如遠隔天邊,想到林惠珠這段日子和自己相處,彼此自由自在,無拘無束,何等舒暢,何等快樂,欲哭欲笑,各憑本心,再沒有什麼虛偽顧忌,哪像這樣氣悶。 因此,他又想到林惠珠的無緣無故離開自己,怎樣想自己也沒有開罪她的地方,但她何以拂袖而去,再不和自己見面了呢?悶在床上輾轉反側,實在無法入夢,便一翻身爬起身來,穿上衣服,輕輕推窗躍到院裡。 這時候,萬籟俱寂,客人們都已經入睡了,天際一彎新月,射出銀白色柔和光芒,樹影婆娑,輕風陣陣,吹得他心懷一爽,更沒有絲毫睡意,便悄悄擰身上房,跨房越脊,來尋柳媚。 後院中更靜更美,叢叢花樹,三兩處山石,雖然是人工堆嵌很是簡陋,但在這種靜夜和月色中,也同樣顯得恬靜幽美,唧唧蟲聲,彼呼此應,正是春光無限好的三月闌夜,秦玉輕輕吐出一口悶氣,飄身落下地面。 院裡只有一間雅房,便是柳媚安寢的地方,秦玉毫無避忌,走到窗外,舉手彈了彈窗格。 柳媚在房裡問:「是誰?」 秦玉應道:「媚兒,是我!」 柳媚詫道:「你這時候到後院來幹嗎呀?」 秦玉道:「我睡不著,有話想找你談談。」 柳媚忙爬起來,一面急急穿衣,一面又問:「什麼事不好明天再談,一定要現在談呢?真是!」 秦玉也不再答話,過了一會,柳相雲鬢蓬鬆開門出來,問:「要到房裡坐坐嗎?』秦玉悵然搖搖頭,說:「不了,咱們就在院裡談談也是一樣。」 柳媚懷著一肚子鬼胎,跟著他漫步行到一個小池邊石凳前,秦玉讓她坐下,自己用手撐著頭,凝視著池水,沉思半響,突然問道:「媚兒,我是跟你要好的,但不知你是不是也跟我要好呢?」 柳媚被他這意外的一問問得似乎有些張惶失措,頓了頓,才笑道:「這是什麼話?我跟不跟你好,難道你還不知嗎?這又何須問得?」 秦玉幽幽說道:「如果你也跟我好,那麼咱們現在就離開這兒,一起走吧!我把藏經圖留在此地,由他們去尋真經,咱們走得遠遠的,永遠不要再見什麼人,就只你和我兩個好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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