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黃易 > 烏金血劍 | 上頁 下頁 |
| 九 |
|
|
|
他還想說下去,歐陽逆天的聲音在大堂外響起,語氣平和地道:「歐陽某不負皇爺厚望,宋別離由今天開始,除名武林。」朱勝北仰天長笑,連說幾聲好,然後道:「本皇早知宗主定是旗開得勝,所以今晚備下酒宴招待,順便為宗主洗塵。」 歐陽逆天淡然自若道:「多謝皇爺厚待,不過本人要先回房內,打坐調息,今晚自會準時赴會。」朱勝北眼中閃過一絲奇怪的神色,道:「宗主請便。」像歐陽逆天這般高手,每日坐上一個半個時辰便足夠,除非受了內傷,才要增加用功的時間。 楊武和戴虎互望一眼,同時有悟於心,假設歐陽逆天能毫無損傷幹掉宋別離,那他們只好死了條心,可是現在卻燃起希望之火。 *** 風亦飛模糊間感到給人背在肩上,在山路間顛簸而行,想叫,可是聲音來到喉嚨間,變成了困獸般的低吟。一般蝕心煉骨的火熱,在他的丹田裡不住竄動,有時往上鑽,到了心房時停了下來,向四竄去,有時竄到丹田下的氣海,無論一動一靜,都帶來撕心裂肺的痛苦。 風亦飛雙目緊閉,以堅強的意志,對抗著這股能銷熔鐵漢的火毒,他直覺知道只要他一鬆懈下來,死神便不放過他,他不知道這是甚麼一回事,卻記起了宋別離的說話,指出他體內有股奇怪的真氣,若流過心脈,必死無疑。 時間一點一滴在龐大的痛苦中緩緩流動,徘徊在死亡邊緣,風亦飛模糊間感到給人從背上放了下來,幾隻溫暖的手扶到身上。一個似乎在遙遠的地方響起的聲音道:「早叫你們放心。三弟在樹林間跑得比猴子還快,兼且皮厚肉粗,不要說魔豹拿他不著,拿著也倒了胃口。」跟著聽到他母親風大娘道:「你給我少說一句吧,在蕭老闆前失禮了,唉!這孩子不懂喝酒,偏要學人喝。蕭老闆,喝杯茶吧,這麼遠的路,虧你送他回來。」 大姊風玉蓮的聲音道:「快扶他入房歇歇,看他的表情像很辛苦。」一隻柔軟的手摸上他的額頭,忽又縮回,風玉蓮驚叫道:「咦!這麼燙手,唉!誰教你喝酒的。」 風玉蓮一句無心之言,惹到蕭長醉作賊心虛地道:「好事要人教,壞事卻天成,好了!小老頭也要走了。」接著是一輪客氣的對答。 風亦飛很想叫出聲來,可是連動一動眼皮和手指的力量也沒有,偏又沒有昏迷過去,活受著痛苦的煎熬。糊糊塗塗裡給人放在床上,額頭給敷上冷水巾。人聲漸去,門關上。周圍寂靜起來,只有屋外的蟲鳴蟬唱。風亦飛身體內絕不平靜,火熱的氣流在身體內滔天巨浪般澎湃著,似要撕裂他的經脈,痛得他痙攣起來。忽然間火熱尖矛般直刺心房,風亦飛暗叫一聲完了,昏迷過去,全身由火熱轉向冰冷。 天地間事物極必反,當火熱陽氣去至極盡時,會化成陰寒之氣。陽氣進速退速,陰氣卻是進緩退緩,比之陽氣更是危險,風亦飛現在已一隻腳踏進了鬼門關內。 這裡風亦飛在死神的獰笑下掙扎,朱勝北皇爺府內卻是燈火通明,晝夜不息。主殿內正南和正北兩個主客位坐了朱勝北和歐陽逆天,兩旁的席位分別是當地主班的知府莫心言大人、川南府首富唐登榮、朱勝北的兩名主將「追魂太歲」楊武和「奪命邪神」戴虎,以及另外幾位當地有頭有臉的人物,氣氛熱鬧。 酒過三巡後,侍女川流般獻上美食,眾人放懷大嚼起來,只有歐陽逆天酒不沾唇,筷子不動。朱勝北奇道:「歐陽宗主,莫非是食物不對,這裡聘有從京城請來的第一名廚張妙手,你即管盼咐下來,只要不是龍肝鳳膽那一類傳而未見的東西,保證可立刻弄到。」歐陽逆天臉無表情地道:「皇爺費神了,這數十年來本人潛練武道,戒絕飲食之欲,每天只進鮮果數枚,便已足夠。」 財主唐登榮奉承地笑道:「果然是當代高人,連飲食也是非同凡響,我們這些凡夫俗子若是這樣,恐怕不要說數十年,就算數日也一命嗚呼了。」眾人笑了起來。「奪命邪神」戴虎忽地站了起來向朱勝北道:「皇爺,小人久聞歐陽宗主大名,今日有緣相見,怎能放過請益機會,還望恩准。」 朱勝北一皺眉,他何等精明,一看戴虎神情,知道新舊人間生出權力和地位的傾軋,剛要好言解圍,歐陽逆天仰天長笑起來道:「好!好!後生可畏,想我歐陽逆天二十年前,江湖人聞風遠避,今日畢竟不同了。」戴虎抱拳道:「宗主言重了,晚輩麤疏教益。」言語雖是客氣,卻帶有明顯挑戰的味道,一提放在一旁的長槍,大步走到殿心。 朱勝北一來想看看這位千請萬請弄回來的黑道霸主,究竟有何驚天藝業,另一方面也想他露上一手,鎮住府內高手,日後好齊心合力,並謀大業,肅容道:「歐陽宗主,這件事由你作主,不過還望點到即至,免傷和氣。」說完向戴虎打了個眼色,表露出這只是場面話,要他不用介懷。 戴虎見皇爺鼓勵,大為振奮,手中長矛幻出千道金光,大殿一時間殺氣騰騰,寒光飄閃。歐陽逆天微微一笑,不見任何動作,身影一閃,鬼魅般離席而起,站在戴虎矛尖前三丈許處。眾人屏息靜氣,緊張地等待。坐在席上作旁觀者的另一高手楊武,卻是大吃一驚,他已是第二次目睹歐陽逆天出手,第一次在鬧市中見他破開轎頂,突擊宋別離,現在則是第二次,便每一次都看不清楚他的身法,試問連敵人怎樣動作也看不真,還如何動手,不禁暗自慶倖站在場中的不是自己。 戴虎站在場中亦是一陣心寒,而且歐陽逆天雖在三丈之外,可是一對眼神罩定了自己,而自己則似乎沒有一點動靜──包括毛孔的顫動、呼氣的強弱,能瞞過對方,有種赤裸裸的難受感覺。不過現在勢成騎虎,怒吼一聲,運集全身動力,宛如馳雷掣電般向歐陽逆天衝擊。 朱勝北眉頭大皺,這哪還是宴中較技,分明是以生命相搏。其他人沒有那種眼力,見到戴虎威武萬狀,忘情喝起采來。戴虎的矛以精鋼打制,長度只有六尺,比平常的矛要短一半,反而予人一種實用淩厲的殺傷感。瞬眼間,有力和穩定的腳步使他迫近至對手身前十尺處。 歐陽逆天凝立不動,忽地閉上雙目,手負身後。眾人驚得叫了起來。戴虎暴雷般一聲大喝,矛尖向對方胸前要害力挑過去。有若閃電。眼看血肉飛濺。歐陽逆天動了,一動,他已來到戴虎的左側,鐵矛刺空,戴虎眼前一花,失去對手影蹤,剛要變招,鐵矛紋風不動,原來槍尖給歐陽逆天的手抓著。他的手晶瑩通透,色白如雪,手指修長優美,就像一隻來自魔界擁有異力的神手。 戴虎大驚失色,遠力一抽,長矛應抽而脫,剛要連打,一股大力從矛上傳來,戴虎雙手有如觸電,幾乎鬆手棄矛,剛堅持過去,另一波力道從矛上傳至,胸口如遭重擊,支撐不住,一步一步向後退去,退了七步半,才化去力道,收住勢子,胸口急起急伏,狼狽不堪,以他的身手,居然一個回合便吃了敗仗。 朱勝北大喜站立,打圓場道:「兩位令人大開眼界,請回席繼續今晚的節目。」楊武雖是旁觀者,臉色卻不比戴虎好看,因為歐陽逆天剛才鬆開矛頭後,竟然能將兩股不同的真力留在矛身,待自己退回席內後,第一股內力才傳到戴虎持矛的手上,令戴虎幾乎鐵矛墮地,跟著第二股力道,又令戴虎向後一連退了七步半,當場出醜。這種留下力道、延遲少許才分先後襲敵的功夫,真是聞所未聞,登時襟若寒蟬。 |
| 學達書庫(xuoda.com) |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