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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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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見她?」 「怎麼不可以?」 「人在哪裡?」 「人在這裡。」沈勝衣游目四顧。小樓中只有金獅,只有相思夫人。 「這裡未必這裡。」相思夫人輕笑。她的笑聲,同樣動聽,同樣迷人。沈勝衣微喟。「我何時可以見她?」 「這麼多天也等了,人既在咫尺,你又何必如此心急,又何必在乎多等這一時半刻?」沈勝衣淡笑不語。「你一直只在想她?念她?」 「我還在想念著另外一個人。」 「天下烏鴉一樣黑,天下男人一樣心。」相思夫人一聲冷笑。她冷笑的聲音可就不怎樣動聽,不怎樣迷人了。沈勝衣一怔。 「你們男人的心簡直就比楊花還更飄蕩,楊花也只不過一春忙。」沈勝衣一笑。「我還在想念著的另外一個,是一個男人,費無忌!」這次卻輪到相思夫人怔住了。「我要問他幾句話。」 「這也是簡單。」是金獅在答話。「何時才簡單?」 「在我們之間說好了之後。」 「寶馬香車,醇酒佳餚,你們這樣子接載我到來這地方,當然有你們的目的,你們的動機,我正要問這目的何在?這動機何在?」 「你先坐下再說。」相思夫人移步走向小樓當中,雲母屏,九華燈下的七寶桌邊。就連走起路來她也是風姿綽約。這樣的女人實在沒有幾多個。沈勝衣也不客氣。金獅隨亦一旁坐下。 相思夫人素手輕輕一拍。兩個小丫環旋即從雲母屏後轉出。白玉盤,紫霞盃旋即送上。 「要酒還是要茶?」 「茶也無妨。酒也無妨。」 「這就茶算了,處理下面這件事還是頭腦清醒一點的好。」相思夫人這句話才說完,茶已斟上。沈勝衣才呷上一口,雲母屏已左右分開,一面丈許高下的畫屏立時呈現眼前。沈勝衣面對屏風,只一瞥,他的面色就沉下。 「你先看清楚這面屏風。」相思夫人的目光,相思夫人的語聲,也變得凝重起來。「我已看清楚。」 「屏圖上畫著什麼?」 「人!」一個人!栩栩如生的一個人!這個人朱唇皓齒,鳳目龍眉。這個人三綹鬍鬚掩口,雙股頭巾束髮,四十左右年紀,七尺長短身材。這個人面上五分冷傲,五分溫柔,看似無情,又似有情。這個人臨風獨立在月下,在樹下,含笑橫劍在胸前,在溪前。衣袂舞風,頭巾舞風,這個人也似要舞風飛去。劍未出鞘,人未凌空,人劍卻已呼之欲出。 樹上有葉,葉似已在劍氣中靜止。溪中有魚,魚似已在劍氣中凝結。好俊雅的一個人!好風流的一個人!好肅殺的一個人!好恐怖的一個人!這只是一個畫中人。天地間若然真的有這樣的一個人,這個人定必已迷倒不少人,殺死不少人。果然有這樣的一個人。 相思夫人倏的輕輕一搖頭。「窮我五年心血,盡我一生所學,我只能得他三分神韻,七分模樣。」三分神韻,七分模樣,竟已這樣子驚人,這樣子動人,若是十分神韻,十分模樣,又是何等動人?何等驚人?「這到底是哪一個?」沈勝衣忍不住問上一句。「你知否有一處有情山莊?」 「知。」 「你知否有一個多情劍客?」 「常護花?」 「你到底也知道他。」 「只不過聽說,這畫中之人莫非就是有情山莊多情劍客常護花?」 「正是常護花!」 「這個人我總得一會。」 「為什麼?」 「夫人在這畫之中看到了什麼?」 「常護花!」 「只是常護花?」 「只是常護花!」沈勝衣道:「我卻還看到了一股霸氣!一股殺氣!」 「本來他就雄霸一方,本來他就嗜殺如狂!」 「他有情?」 「他無情!」 「江湖傳言常護花『常護花』!」 「只可惜他護的全都是野草閑花。」 「野草也是草,閑花也是花。」 「有情也是情?無情也是情?」 「有情又怎同無情?」 「有情又怎麼不同無情?他名雖有情,實在無情,他的所謂有情豈非就是無情?」相思夫人的語聲逐漸地激動起來。 「他護野草,他護閑花,在他的心目中卻並無野草,並無閑花,什麼草也沒有,什麼花也沒有,有的只是劍!劍!」 「他喜歡劍?」 「劍幾乎就是他的生命!」 「劍沒有生命,劍無情,一個有情人將他的生命寄託在沒有生命的一支無情劍之上,又怎能有情?又怎不無情?」 「你知道最好,你明白最好。」 「難怪他一身殺氣如此之重!」沈勝衣淡笑。 「一個人一生在劍,一心在劍,他在劍上的造詣一定也有相當成就,找今機會,找他切磋一下,對我來說亦未嘗不無補益。」 「我給你這個機會!」 「你要我去找他?」 「我還要你去對付他!」 「你與他有仇?」 「仇深如海!」 「也有恨?」 「恨比天高!」 「哪裡來的仇?哪裡來的恨?」相思夫人無言地將頭垂下。 「這與你無干,你不必知道,不必理會。」金獅又插口:「你要知道的,要理會的只是一件事!」 「是哪一件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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