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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鄺火又搖了搖頭,道:「前輩誤會了,展大俠還沒有死,只不過已經給人劫走了。」

  諸葛酒尊一怔,心中既驚且喜,他喜的是展獨飛原來仍然活著,但卻又不免為他的命運而感到擔憂。

  「是誰這麼大的膽子,居然敢在這裡劫走展大俠?」鐵老鼠直沖向前,大聲地向鄺火追問。

  鄺火苦笑了一下,道:「是一個面上蒙著輕紗,體態十分婀娜多姿的女子。」

  「是個女子?」諸葛酒尊又是面色一變,道:「氣節幫中高手如雲,難道連一個女子都擋不住?」

  鄺火面露羞漸之色,道:「那白衣女子身手極高,輕功更是絕頂厲害,咱們……咱們……」

  「不要說了!」諸葛酒尊冷哼一聲,道:「聽說容四公子也在貴莊之上,是也不是?」

  鄺火點點頭,道:「本來是的……」

  鐵老鼠一怔,道:「什麼本來是的,難道他現在已經走了?」

  鄺火道:「的確如此。」

  鐵老鼠怒道:「他不是說過,一定要把展大俠的傷勢治好嗎?」

  鄺火道:「他的確這樣說過,而且也曾經竭盡心力為展大俠治傷,但等到展大俠給那個神秘女子劫走後,他怎麼說也不肯再逗留下來了。」

  鐵老鼠氣得團團亂轉,望看諸葛酒尊道:「前輩,你說該怎麼辦?」

  諸葛酒尊道:「人都不在這裡,老叫化也是六神無主了。」

  就在這時,一個莊了匆匆走了進來,向鄺火稟告道:「莊外來了一個怪人……」

  鄺火怒喝了一聲,道:「不管他是怪人還是死人,都給我轟了出去!」

  莊丁卻苦著臉,道:「小人等已趕他走,但那怪人武功十分了得,小人等趕來趕去,都無法把他趕走。」

  鄺火面色一變,「呸」了一聲道:「都是不中用的飯桶,連這芝麻綠豆的事情也要我親自出手處理。」

  諸葛酒尊卻問那莊丁道:「那人怎麼怪法?」

  莊丁道:「他說自己命不久矣,很想葬在這附近,特地來求莊主恩准。」

  就在這時,只聽見岳小玉失聲叫了起來:「郭大哥!」

  鐵老鼠眉頭一皺,道:「什麼郭大哥?」

  岳小玉應聲回答道:「是長白山的郭大哥來了!」

  一聽見「長白山」這三個字,鄺火更加怒火上沖,他一抖長鞭,用力鞭打在地面的青磚上,只見其中兩塊青磚立時片片碎裂,鐵老鼠吃了一驚,忙道:「鄺莊主,不要生氣。」

  「他媽的,是長白山的狗頭畜生把展大俠害成這樣子的,如今居然還敢硬闖進來,簡直是欺人太甚!」鄺火怒不可遏地說。

  諸葛酒尊卻比他冷靜得多,聞言立刻搖頭不迭;道:「長白山武林人物極多,鄺莊主休要混為一談。」

  鐵老鼠猛然省悟,道:「來者姓郭,莫非是百勝堡的流水客郭冷魂嗎?」

  語音甫落,一個滿身血污的青衫人已蹣跚地進入廳中。

  這人面色死灰,手拄一根黃金巨杵,果然正是流水客郭冷魂!

  鄺火不認識郭冷魂,但諸葛酒尊卻曾經在長白山百勝堡裡作過客,而且還很賞識這位號稱流水客的風塵異士。

  但那已經是四年前的事了。

  四年,並不是一段太悠長的歲月,就以諸葛酒尊來說,這四年來他並沒有太大的改變。

  但郭冷魂卻變得太多了,變得令諸葛酒尊險些認不出他來。

  四年前,郭冷魂臉色紅潤,神采逼人,一副嗓子更是洪亮清勁,整個人都充滿了朝氣勃勃的幹勁。

  但如今,他似乎只剩下了昔日的一層軀殼,他的神采,他的幹勁,完全都不見了。

  一個人從朝氣勃勃變成了暮氣沉沉,那必然是一段很痛苦的經歷。

  諸葛酒尊瞧著郭冷魂的臉,但鄺火卻目不轉睛地瞧著郭冷魂手裡的黃金巨杵。

  「郭堡主!」諸葛酒尊忽然嘶聲叫了起來:「你還認得老叫化嗎?」

  郭冷魂有氣無力地點了點頭,道:「我還沒有忘記你,在早一陣子,我還以為你會當上丐幫幫主哩!」

  「老叫化沒有答應任亭年。」諸葛酒尊歎了口氣道:「我畢竟從來也沒有加入丐幫過,怎能一上來就做一幫之主?」

  郭冷魂嗆咳兩聲,搖頭道:「你這句話,凡是有識之士絕不苟同,照你這麼說,丐幫豈非要找個最老資格的老叫化,才能勝任愉快地做丐幫的幫主?」

  諸葛酒尊望著他的面龐,道:「你受了傷?」

  郭冷魂道:「我是江湖人,死在江湖中,那是理所當然之事!」

  諸葛酒尊怒道:「誰說你會死?」

  郭冷魂道:「人人都會死。」

  諸葛酒尊道:「但你還年輕,現在還不是應該死的時候。」

  郭冷魂淡然一笑,道:「我有個很了不起的姊姊,她在十九歲那年就死了。」

  諸葛酒尊吸了口氣,道:「正因為你姊姊死得早,所以你更不能死。」

  郭冷魂直視著他,目中露出了感激之色,道:「我知道你心裡怎麼想,但我也知道自己應該走了。」

  諸葛酒尊大聲道:「但老叫化要你留下。」

  郭冷魂搖搖頭,道:「我不能留下來陪你啦,你瞧,我流了那麼多血。」

  諸葛酒尊道:「你躺下來,我用最好的金創藥來為你治理傷口。」

  「不中用!不中用!」郭冷魂咳嗽一聲道:「你幾時聽過中了『血花蓮』的人,可以活過七七四十九天?」

  「血花蓮?」諸葛酒尊聽見這三個字,突然全身都震動起來,道:「你是中了血花蓮掌力?」

  郭冷魂苦笑一聲,道:「除了郭某之外,近十餘年來,江湖上又有誰會有這麼好的運氣,可以嘗試一下這種難求一見的奇門掌力?」

  諸葛酒尊怒叫起來道:「你一定是喝醉了。」

  郭冷魂搖看頭,道:「我沒有醉,自從我中了血花蓮掌力之後,就一直滴酒不沾唇,我要保持著清醒的頭腦,去做一些已經想做了很久很久的事。」一直凝視著那根黃金巨杵的鄺火突然說道:「這是不是崆峒派象如魔僧的大殺金杵?」

  郭冷魂點頭答道:「正是象如的大殺金杵,他曾經用這一根金杵大殺三方,為崆峒派矗立起凶厲霸道的威名,也為江湖上帶來無窮血腥風波和可怕的仇殺。」

  鄺火道:「你殺了這魔僧?」

  郭冷魂又點點頭,諸葛酒尊已然冷笑道:「郭堡主若不是已經殺了象如,這根金杵也不會落在他的手上。」

  鄺火突然大笑。

  諸葛酒尊瞪了他一眼,道:「這有什麼好笑?」

  鄺火笑聲倏止,也瞪著諸葛酒尊道:「好,我不笑,我哭!」

  *諸葛酒尊一怔,正想問:「你說什麼?」但他這一問還沒有出口。鄺火已跪在地上號哭起來。

  鐵老鼠也是莫名其妙,上前扶起了他,道:「鄺莊主,有什麼事情不妨說出來大家聽聽。」

  鄺火哭得淚流滿面,道:「我哭我的,關你什麼事?」

  鐵老鼠抓了抓下顎,皺眉道:「你這豈不是教別人也想哭了起來嗎?」

  諸葛酒尊惱將起來,一手搶過了大殺金杵,喝道:「男子漢大丈夫哭哭啼啼的成什麼體統?你再不說個明白,老叫化一杵就把你砸成肉醬!」

  鄺火卻昂起了面孔,嘶聲叫道:「好極了,砸下來呀!反正鄺某已不想再活下去了!」

  鄺火若再哭下去,諸葛酒尊也許真的會給他一杵,但在這樣的情況下;諸葛酒尊卻反而呆在當場,不知如何是好。

  鐵老鼠頭腦機靈,見鄺火說來說去都摸不著邊際,便問郭冷魂道:「郭大堡主,你一定知道鄺莊主為什麼會這樣的,可以說出來聽聽嗎?」

  郭冷魂神情漠然,忽然長長地歎了口氣,道:「也許是我的不對。」

  鐵老鼠一呆,道:「你做錯了什麼事情?」

  郭冷魂說道:「我也許不該去找象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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