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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


  布狂風道:「但我不是尋常人。」

  小沙彌皺了皺眉,道:「你不是微服出巡的當今聖上吧?」

  布狂風笑道:「這當然不是的。」

  小沙彌「唔」的一聲,點點頭道:「這還好一些,否則,小僧馬上就把你趕出去。」

  布狂風道:「你不喜歡當今聖上?」

  小沙彌道:「昏君無道,除了吃喝玩樂放屁之外,就只懂得濫殺無辜,自然是人人憎厭恨之切骨的。」

  布狂風道:「你說這話,不怕惹禍上身嗎?」

  小沙彌道:「禍事若要來了,就算把嘴巴封掉也是擋不住的。」

  布狂風道:「既然清寒睡看了,那麼在下想拜會拜會苦寒大師。」

  小沙彌道:「苦寒大師圓寂了。」

  布狂風一楞,道:「什麼?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小沙彌道:「就在今天一早。」

  布狂風苦笑道:「現在還是一天之晨!」

  小沙彌道:「但苦寒大師卻在半個時辰之前圓寂了。」

  布狂風道:「怎會這樣突然呢?」

  小沙彌道:「因為清寒和尚看見他就感到討厭,所以叫他不如早點去西方極樂世界會見如來佛祖。」

  布狂風道:「就是為了這緣故,苦寒大師就自萌短見了。」

  小沙彌道:「那也不是自萌短見,而是病死了。」

  布狂風一怔,道:「苦寒大師早就生了病?」

  小沙彌道:「那也不是,他昨晚還吃得下三碗飯。」

  布狂風道:「既然這樣,怎會忽然圓寂去了。」

  小沙彌道:「因為清寒和尚討厭他,叫他快點生病,快點死去,所以他今天一早就害了大病,而且在半個時辰之內就圓寂去了。」

  布狂風呆了一呆,接看歎道:「只怕那不是病,而是毒。」

  小沙彌道:「是病也好,是毒也好,總之,苦寒大師已經圓寂,你是再也見不看他的了。」

  布狂風道:「幸好我也不是想見他,我想見的人只有一個……嚴一初。」

  小沙彌道:「嚴一初已死了,世間上再也沒有這一個人。」

  布狂風看看這個小沙彌,覺得這小沙彌相當怪異,便道:「嚴一初死了,清寒大師又怎樣?」

  小沙彌苦笑道:「他不配被稱為大師,就算叫他一響『和尚』,也已是勉強得很。」

  布狂風道:「那麼該叫他什麼?」

  小沙彌道:「禿驢!」

  布狂風不由一笑,開道:「你又是如何?」

  小沙彌道:「小禿驢!」

  布狂風奇道:「為什麼要這樣辱駡清寒?還要這樣辱駡自己?」

  小沙彌道:「因為我們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布狂風道:「不是好東西,又是什麼東西?」

  小沙彌道:「既不是好東西,自然就是要不得的壞東西了。」

  布狂風道:「小師父怎樣稱呼?」

  小沙彌道:「小僧叫嫩衲。」

  「嫩衲?」

  「不錯,是幼嫩的嫩,老衲的衲。」小沙彌抿嘴一笑,道:「一般老和尚都自稱『老衲』,既有老衲,也自然就有年輕衲和嫩衲啦!」

  布狂風笑道:「小師父真會說笑。」

  小沙彌瞪看眼,很不滿意地說道:「我說的都是真話,一丁點兒也沒有騙人。」

  布狂風一怔,小沙彌又道:「苦寒大師是我的師父,我拜他為師的時候,他問我喜歡一個怎樣的法號,我聽見他經常自稱『老衲』,於是就說道:『弟子就叫嫩衲可也。』師父聽了眉頭大皺,其他師兄更是無不掩嘴失笑,但後來,師父卻真的接受了我的建議,就以『嫩衲』二字作為弟子的法號。」

  布狂風呆住,良久才道:「這真是妙人妙事。」

  嫩衲道:「我可不怎麼妙,最妙的還是師父,他忽然就死了,而且死得不明不白,糊裡糊塗。」

  布狂風道:「你師父圓寂了,你不感到悲傷嗎?」

  嫩衲道:「我為什麼要悲傷?人總是要兩腿一伸歸登極樂世界的,凡夫俗子固然難免,出家人也是一樣,該活的就活著,該圓寂的就圓寂去世,這種事是誰也勉強不來的。」

  布狂風說道:「但你師父是給人害死的!」

  嫩衲道:「雖然如此,但那也只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布狂風奇道:「小師父何出此言?」

  嫩衲道:「我師父雖然是個很不錯的老和尚,且卻在兩天之前犯了戒條。」

  布狂風道:「他犯了什麼戒條?」

  嫩衲道:「他宰了一隻鴨,然後烤熟吃掉了。」

  布狂風一怔道:「是你親眼看見的?」

  嫩衲道:「我不但親眼看見,而且還分甘同味,也吃了一條鴨腿子。」

  布狂風道:「滋味如何?」

  嫩衲道:「極佳!」

  布狂風說道:「這似乎並不算是什麼壞事。」

  嫩衲道:「在凡夫俗子眼中看來,這當然是芝麻綠豆般的小事,但對我們出家人來說,咳咳!咳咳!那可真是很大的罪孽,佛祖爺爺一定會加以怪罪的。」

  布狂風道:「難道你沒聽人說過:『酒肉穿腸過,佛在心頭坐。』這兩句話嗎?」

  嫩衲說道:「怎會沒聽說過,所以我每次犯了牽戒,都會用這兩句話來安慰自己。」

  布狂風道:「你師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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