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飄燈 > 重整河山待後生 | 上頁 下頁
一〇三


  她喊得歡欣鼓舞,如見親人。十七個年輕的殺手都是一臉如釋重負,好像是一路艱辛可以到此為止。蘇曠心裡一酸柳銜杯好狠的一步棋,傾其手下直逼玉宮中樞,書房裡有昆侖的掌門,玉宮之中有數百名昆侖弟子,玉宮之外有數千個武林高手……換句話說,這十七個手下一旦挑明,全是棄子。他呢?他去了哪裡?

  來不及問話,近門的昆侖弟子忽然一陣騷動,盡數向後退,好像看見了什麼可怕的事物。天顏打眼望去,撕心裂肺地叫起來:「大哥」

  慢慢走來的三具僵屍,打頭的,居然是天笑。

  書房再大也是有限,三四個躲閃不及的立刻就挨上了僵屍的身體,倒地翻滾,哀號不已。

  這毒性之烈,眾人聞所未聞,門前立即空出老大一片地盤來。狄飛白轉身:「掌門示下,如何是好?」

  不聽「掌門」這兩個字還罷,一聽「掌門」二字,三具僵屍齊齊向狄飛白走了過來。

  蘇曠已經是一等一的高手,但當初只是一片指甲,就差點兒把他打入十八層地獄,這屍蠱之毒,實在讓他聞虎色變。他想也不想就出言提醒:「大家小心!屍蠱蠱蟲在後腦下頸骨處,非碾碎頭顱除不掉這種怪物。玉掌門,書房狹窄,快讓大家出去。還有,『掌門』二字萬萬不可提起,這是召蠱的口令。」

  「蘇教主可以提?我昆侖弟子提不得?再者說,這等怪物也是貴教的妖物,何必賊喊捉賊呢?」玉嶙峋緩緩地道,「眾弟子聽令,大家動手,把這妖物剁成肉泥!」

  驀然想起左風眠的話,蘇曠不禁和玉嶙峋對視了一眼,彼此似曾相識。

  蘇曠心頭一陣狂跳玉嶙峋嘴上說得兇狠,實則繞過魔教眾人,非要昆侖弟子和僵屍血拼。管他正牌不正牌,他這個教主可是好端端地站在這裡,按照常理論斷,怎麼著也該先拿他開刀才是。

  只是天下門派令出如山,弟子們已經一擁而上,上手就是精妙至極的劍法。但一切虛招實招劍花劍氣對這三個屍首根本就無用,眨眼間,昆侖弟子已經倒下了四個。

  狄飛白眼睛發紅,一劍猛揮,將一具僵屍自左肩至右肋斜劈為二。但他沒想到那僵屍還能動彈,被砍掉的上半身直向他躥來。狄飛白大驚後退,天笑已經一爪向他脊背抓去。

  蘇曠一躍而起,喝一聲「玉掌門,況年來未死」,斜推開狄飛白,抓起把劍就向天笑後頸砍去。

  天顏才不管什麼僵屍屍蠱,那是她的大哥。她驚叫一聲「不許殺我哥」,一劍格住了蘇曠的劍。魔教的那群年輕人也在喊,「阿龍!」「小五!」他們都是一樣的心思,不管怎麼樣,那是我們的兄弟,不能讓外人就這麼剁了。

  蘇曠天笑天顏三個人都是一抬手的工夫,哪裡來得及變招?天顏人在蘇曠和天笑之間,天笑的手反向她的肩頭抓去。

  天怒慘叫著:「大哥!天顏」

  天笑喉頭咕嚕一聲,一口咬在自己手臂上,他的手臂不聽使喚地向前一掙,掙下一塊黑色的肉來。

  天顏看呆了,所有人都看呆了。天笑厲聲吼著,他的腿要向前邁,胳膊僵直地砸在腿上;手要向前伸,嘴一口咬在手上;血淋淋的嘴要張開,雙臂卻死死地扼住喉嚨……他整個人都在顫抖,長長的手指在胸口劃出一道又一道傷痕,但就是沒有讓自己前行一步那是他的小妹,他知道的。

  「大哥……」天顏渾然忘記面前不過是一具毒屍,懵懂地想要一把拉住天笑的手。天笑嗷的一聲叫,右手硬生生地把左手掰了下來。

  蘇曠一把扯住天顏,右手幾乎要把劍柄捏碎這根本不可能,蠱蟲在腦中控制著脊柱,這些人明明已經死了,天笑怎麼能認出他的妹妹?是憑著十六年從小聽到大的那聲撒嬌的「哥」?

  「天怒,你是男人,給我拉住天顏!」蘇曠的聲音也在發抖,「銀沙教眾,不得上前半步!」

  他竭力把天顏向後一扔,咬牙一劍狠劈他砍得很准,正中天笑的後頸中樞處。他不想再看那副熟悉的面孔,抖手一揮,劍鋒帶著天笑的首級斜釘在牆上。

  「大哥!」天顏的眼淚和著尖叫聲奪眶而出。

  那些年輕的男人沒有哭,也一個個死命地咬著牙。

  天怒渾身一震:「天蕩呢?我弟弟呢?其他人呢?」

  「阿維呢?」「盧螃蟹呢?」「皮皮夏呢?」一語驚醒夢中人。他們留下了七個兄弟,六個傷者和一個天蕩,可現在來的是三個人其他人呢?

  這群年輕人自離開回望崖後,第一次面對自己人的死亡,而且是這樣慘烈的死亡。他們的憤怒漸漸彙聚:「蘇曠我們不打了,我們要去宰了柳銜杯!」

  玉嶙峋臉色一變。

  「魔教中人果然是心狠手辣,自己人也不……」狄飛白剛剛冷笑了一聲,蘇曠就一掌切在他手腕上,回手奪下劍來,劍尖直指他咽喉:「你有種再說一個字,我怎麼把你扯開,就怎麼把你塞回去。」

  「你以教主之尊,何必嚇唬一個普通弟子?」門外,丁桀像是沒看見那兩個還在擇人而噬的僵屍,抱著周野的屍體,一步步走進來,「來呀,我們打。」

  他慢慢地把周野的屍體放在角落,慢慢握住彎刀,輕輕地道:「阿野,你看好了。」

  話音一落,他已經旋風般轉身,一柄彎刀在一個僵屍咽喉上一轉,那頭顱頓時飛起,旋轉著砸在另一個僵屍的腦袋上。眼力差的連他出手也沒看清,就已經看見兩具僵屍一起倒下,兩顆頭砸得分不出人來。

  丁桀血淋淋的刀尖一指蘇曠:「輪到你了。」

  「你他媽真以為我怕你?」蘇曠被天笑的死刺激得怒火中燒,牙一咬心一橫反正丁桀就這德行,一而再再而三地欺人太甚,打吧。

  「那最好。」丁桀又是一記旋風刀兩個人幾乎是一模一樣地出手,都已經用上了十成力道。兩柄刃的破空聲幾乎合而為一,半空中金鐵一聲大噪,咄!狄飛白的玄鐵長劍中斷為二,半截劍鋒飛出,半截劍柄蘇曠也是拿捏不住,脫手而出。

  圍觀眾人見丁桀一招之內就擊飛了對手的兵刃,震天價喝起彩來。

  蘇曠默然。他看著丁桀死死地握著刀柄不放,虎口流下一道鮮血來丁桀的意思很明白,用周野的刀為周野復仇。

  「我們動過手?」丁桀閉了閉眼,好像在努力回憶著什麼,又搖搖頭,「你去找把像樣的刀來,我們重新打。」

  天怒反遞過刀柄:「教主,給天笑報仇!」

  蘇曠一愣,整個人清醒下來連天笑都能拼死不被人當刀使,我和丁桀較什麼真?他傻了我又沒傻,兩敗俱傷,豈不是正中某些人下懷?

  他不接刀,搖搖頭:「丁幫主武功蓋世,在下佩服至極。只是此間事怕是有些誤會,銀沙教上山,絕無惡意。」

  丁桀冷笑:「好說,不知蘇教主所為何來?」

  「這個……說來話長。」這一回輪到蘇曠啞口無言了,然而世間事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既然走到明面上,即使說我是搗亂來的也要有個由頭。

  蘇曠眼珠一轉:「丁幫主有所不知,昔年昆侖掌門汪振衣與敝教霍瀛洲霍教主曾經惺惺相惜,握手言和,留下的遺願便是令我拜謁諸位英雄,讓我銀沙教洗脫魔教之稱,可以光明正大,行走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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