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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狄飛白脫口而出:「胡說!你們一路重傷我四十七名同道,這難道是以武會友不成?」

  蘇曠繼續侃侃而談:「既然是切磋,刀上不長眼,流血負傷也是家常便飯。這玉宮裡受傷之人恐怕有數百,難不成人人都要記仇,新增一輪門派恩怨?再者昆侖執天下牛耳,這雪山之會應者雲集,一路雪原上死了多少人?雪崩路滑天災人禍又死了多少人?真要算帳,找天算不成?」他眼光四下一掃,聲音轉而柔和下來,「更何況,我若真想與各位為難,斷然不至於帶著幾個後生晚輩貿然闖宮,那豈不是自尋死路?玉掌門,昔年汪掌門仙逝之前,也曾擔憂昆侖絕學失傳。冰湖之會後,我有興致和各位切磋印證,互補缺漏,不知你意下如何?」

  玉嶙峋沒說什麼,狄飛白心裡可是七上八下地盤算開了。丁桀一進門就恥笑蘇曠以大欺小,他堂堂掌門大弟子自然不快。汪振衣死後,掌門的位子反而要他師兄來接掌,可見昆侖後繼無人到了什麼地步這位突然而來的蘇教主若是真能「切磋切磋」,這可比當好東道主來得實惠得多。

  狄飛白立即客氣了三分:「不知蘇教主是汪掌門什麼人?」

  蘇曠臉皮也厚,直接拖了雲小鯊下水:「女婿。」

  狄飛白臉色一變:「汪掌門有後人?」

  蘇曠知他心意,一笑:「拙荊繼承岳母家業,率領雲家船幫遨遊海上,待歸來之日,必要拜會玉師伯狄師兄。」

  狄飛白的心放下了大半:「想不到蘇教主也算我昆侖半子啊……」

  玉嶙峋見狄飛白眼看就要與蘇曠稱兄道弟,臉色一峻,指著地上屍首:「慢著,這,蘇教主又做何解釋?」

  「這孩子才十六歲,這兩個兄弟不過二十歲,都是我銀沙教中的後起之秀,不知多少人寄予厚望。玉掌門,我何必自毀長城?」蘇曠臉色也是一沉,「不知袁不慍袁大俠現在何處?」

  玉嶙峋眼光一閃:「與你何干?」

  蘇曠話中有話:「況年來柳銜杯連袂而來,要救三弟脫困,袁大俠若在,我想請他去見二位義兄一面,免得柳銜杯再造殺孽。」

  「蘇教主倒會撇清,萬事向柳銜杯一推了事。」玉嶙峋有冷笑神態,「袁不慍已經死了。」

  「可惜。」蘇曠也不吃驚,「玉掌門你有所不知,歲寒三友本都不是壞人,尤其是況年來況叔父,著實是個溫厚達觀的長者,揚州城內無人不贊。這一回絕處逢生,也算是僥天之幸……汪霍兩位前輩若當年就能達成此事,三兄弟安享天倫,又怎麼會有今日局面?我只可惜泡叔,他風燭殘年奔波至此,看見柳銜杯如此行事,必然難過,又見不到三弟一面,也不知會不會……唉!玉掌門,袁不慍是你師弟,柳銜杯是我門下使者,你我同去見見他們,此事也該有個了結。不知你意下如何?」

  玉嶙峋袍袖一指:「請!」他步履匆匆,當先而出。

  蘇曠只覺得冰天雪地,渾身是汗。眼下終於熬過了這一關,他長長地籲出一口氣來。

  丁桀慢悠悠地走到他身邊,饒有興致:「汪霍兩位前輩?」

  蘇曠左右一瞟:「言多必失,果不其然。」

  丁桀目光如電:「你不是魔教教主。」

  蘇曠微微一笑:「你也沒有戳穿我。」

  丁桀吸了口氣:「汪振衣和霍瀛洲真的有遺命?」

  「我杜撰的。」蘇曠笑得很得意,「我覺得他們應該有這個意願,你說是不是?」

  「是。」丁桀看著蘇曠,「我越來越覺得你眼熟。」

  「眼熟?我們兩天前剛見過,我的襪子還沒你的腦子洗得勤快……」蘇曠對左風眠佩服得五體投地,「好吧,只要你還是丁桀,我們還可以再認識一次。」

  丁桀猶豫了一下,握住他的手:「記住你說的話……我樂意交你這個朋友。」

  他們的目光同時落在門外甬道處,左風眠倚牆而立,淚滿眼。

  §正傳:重整河山待後生 第十九章 冰湖鬼唱兄弟歌

  血,到處都是血。

  玉宮後進的整整一層,被用來照顧傷者今年的傷者特別多,或許是因為不少新生門派等著出頭露面,或許是因為今年那一場暴風雪。總而言之,天災也好人禍也罷,這一次的雪山之會分外慘烈。

  而現在,所有的傷者都不見了,地上只撇下了二三十具屍首,大多數身上帶著黑氣。地上的鮮血有拖拽的痕跡,消失在懸階盡頭。

  石階直接通向冰湖。

  這是大多數人第一次看見這片象徵著至高無上的榮譽的湖泊。它並沒有傳說中的湛藍晶瑩,看上去只是茫茫一片冰蓋。冰上的積雪上有數行腳印,直抵湖心的石柱那是一塊天然的巨石,高二十丈,柱面足夠一個人橫躺。也不知昔年天隨子動用了怎樣的人力,才讓它在這麼一個險惡的所在矗立起來。

  「不可能!」狄飛白第一個打破了僵局,「後庭是少林慧言方丈坐鎮,柳銜杯就算有通天徹地的能耐,也不可能在片刻之內殺了這麼多人!」

  他說的是事實,如果柳銜杯真有這個本事,何必如此苦心孤詣?

  但他偏偏做到了。

  狄飛白沒有說出更可怕的一層柳銜杯僅僅是殺人也還罷了,如果這些人都被種下屍蠱,後果簡直不堪設想。不過六具僵屍,就已經把玉宮鬧得人仰馬翻。

  「雪山之會必須立即停止。」蘇曠知道現在不是他開口的時候,但他沒有選擇,「柳銜杯第一次動用千屍伏魔陣準備了一個月,到第三次的時候已經不超過十二個時辰,這一次……只會更快。」他頓了頓,「人命關天,請各位三思。」

  「貴教同行的還有一位沈姑娘,蘇教主,不知她現在何處?」玉嶙峋聲音裡夾著逼問,「莫不是另有安排?」他言下之意,顯然是指蘇曠現身引開大家的注意,沈南枝助柳銜杯殺到後院來。

  這個猜測也算合情合理,但蘇曠一聲嘿然:「玉掌門,你非要逼我說實話麼?」

  威脅對著威脅,權衡對著權衡,兩個人大眼瞪小眼,也不知在打什麼啞謎。

  狄飛白本來就急,怒道:「你什麼意思!」

  丁桀淡淡地開口:「他的意思是,袁不慍袁三爺,你即使要護著自己兄弟,也不能混淆善惡到這個地步。」

  不要說屋裡的昆侖長老弟子們,就連天怒天顏他們也都驚得呆了。這話由丁桀說出自是非同小可,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玉嶙峋臉上。

  玉嶙峋左右一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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