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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韓莫愁叫第二名捧燭臺的侍女出場道:「這一場考較劍法,都是規規矩矩的真功夫,應試者必須在三劍之內,將燈罩內的燭火用劍風逼熄,並使燈罩恢復原狀,除燭身外,其他物件都不得損壞!」

  王非俠道:「次序是否有規定呢?」

  韓莫愁道:「以往都是第一劍挑開燈罩,第二劍劈熄燭火;第三劍燈罩歸回原位。」

  王非俠道:「最後一劍很難,燈罩歸回原位,必須一絲不差,否則就安不住了!」

  韓莫愁笑道:「是的!這燈罩的座口比燭臺大,只有三個卡筍扣住,如果對不好,燈罩就會掉下去,這個規定是前人留下來的,用意也是鼓勵後人勤練劍功。兄弟為了要通過這一關,曾經下了三四年的功夫才練得純熟!」

  王非俠道:「花這麼久的時間在一招上,似乎太浪費精力了!」

  韓莫愁道:「算起來倒也不浪費,把這二招練成後,再從事其他招式的演練,都能收事半功倍之效,前人的規定的確是具有深意。劍法之要在於出劍的沉穩與手法的凝練,這一招是定基的最佳磨練方法,我們兩家的劍法雖不見於江湖而與一般高手名家比起來毫不遜色,多半是靠了這一招的關係!」

  王非俠笑笑道:「在下沒準備會代表決鬥,因此未能在這方面多下工夫練習,臨時趕練也來不及了。」

  韓莫愁笑道:「王大俠又說客氣話了,凝穩二字是任何武功的基本要求,以大俠的造詣,即使不加練習,也早也達到此等境界了!」

  王非俠道:「在下的功夫多半是在拳掌方面立的基礎,劍器已非所長,因此照章舉步,在下實在沒有多少信心,如果次序沒有成規,在下想另外換個方法!」

  韓莫愁道:「前人只規定了合格的條件,並沒有規定出手的次序,只不過以前都是這麼做,兄弟自然更希望能一新眼界,武學之道最忌于守成不變,必須不斷翻新,才能精益求精!」

  王非俠朗笑道:「那王某就獻醜了!」

  話說完了,笑聲卻未曾停止,而且更轉為高亢,手中的劍雖然伸了出來,也沒有任何動作!

  四周的人都為之一愕,漸漸明白王非俠是在施展一種最深奧的內家氣功,將丹田之力化為聲響,摻雜在笑聲中發出,根基差一點的人,光是聽了他的笑聲,就會氣血浮燥,不戰自敗,即使是功力深厚的對方,也很難不受影響。

  可是此刻只為考較劍法,並不是找人對陣,他使出這等極為耗力的鷹唳九霄的音響功夫,不知有何用意。

  韓莫愁聽了一下,只感到有點不舒服,可是他的妻子和兩個女兒卻已眉頭深鎖,顯出很難過的樣子。而那幾名侍婢,更是有難以支持之狀,不禁蹙額道:「王大俠神功果然不同凡響,可是這一陣僅為考較劍法,大俠何必徒耗精力呢?而且這幾名侍婢僅受過粗淺的武功訓練,也當不住大俠的氣功!」

  他的話是用如同金石的振聲發出,也摻人了內家的氣功,顯然是抵制王非俠的笑聲而發。

  王非俠等他說後,笑聲頓時一收,那手捧燭臺的侍女因為距離最近,笑聲剛發之後,也拚命用凝神的基本功夫去抵禦,笑聲一停,精神一鬆懈,手中的燭臺立刻失去控制,台身一歪,燭罩掉了下來,她又連忙伸手去接,雖然將燈罩抓住了,卻忘記身心都在極疲備的狀態中,猛然低頭彎腰,只感到目眩腦暈,幾乎栽倒下來,王非俠連忙用劍身平過來一托扶住她道:「姑娘小心一點!」

  那侍女經他一托,總算沒有摔倒,滿臉通紅,將燈罩放回原位,眼睛偷瞧著主人,唯恐受到責駡!

  韓莫悉歎了一口氣道:「蠢材,憑你們這點功力,還想去抗王大俠的鷹唳九霄神功,真是太自不量力了!」

  他看見謝耐冬與謝寒月都十分從容,好像一點不受影響,初時頗為不解,因為這二女的功力絕不可能比他深,而自己都感到很不舒服,她們怎能如此輕鬆呢?稍加思索後才明白,王非俠的鷹唳神功只為擾亂心神之用,如果不去理會,不用功去抵制,反而不受影響。

  這些侍婢如果也聰明一點,就不會如此失態丟人了,所以先前倒是很生氣,繼而一想運功抵制外力侵犯乃是練武人的本能,謝家母女是知道內情的,才能不聞不問。

  自己的妻女與他本人在內都在所不免,又怎能怪那些侍婢?所以只輕輕斥責了一聲,就沒有多說下去,靜靜地等待王非俠施展。

  可是王非俠用劍比著燭臺,良久仍無動作,他忍不住道:「王大俠,你先用內功使她們的內力受損,又這樣幹耗下去,等她們支持不住,失手將燭臺掉到地下,即使熄滅了燭火,仍是不能通過的!」

  他從王非俠的動作上,看出王非俠的心意,未免有點不高興,所以乾脆用話點破了。

  王非俠笑道:「在下自知劍法生疏,很難達到這個標準,所以才想取點巧,莊主先前不是規定只要用劍砍熄燭火,並不限定手法嗎?」

  韓莫愁道:「不錯,可是大俠忘了熄火後,燈罩仍然要在原位上。如果等她失手墜落燭臺,即使大俠能及時砍熄燭火,使燈罩還原卻更難了。因為這燈罩只有三個,極小的定點,位置稍偏就無法安定了。」

  王非俠哦了一聲道:「原來燈罩還是特製的,如非莊主提出,王某幾乎鑄下大錯。」

  韓莫愁一笑道:「前人定下這個規例,就是要與賽者名符其實地夠上資格,所以必須杜絕一切取巧的方法。

  王非俠道:「如此說來,王某只好拼盡全力一試了,請莊主叫她們把燭火重新地燃起來!」

  韓莫愁移目一看,那燭火因為剛才歪斜時已經被風吹熄了,在月光之中,未曾注意到。

  雖是無心之失,卻也顯得自己過於疏忽,不禁臉上一紅,沉聲喝道:「你們真是混帳,還不快把燭火點上!」

  這句話雖是罵侍婢,也等於罵自己。所以他的臉漲得更紅,那名侍婢以為是主人動了怒,嚇得面容失色,手忙腳亂地放下燭臺,取出火石絨繩,好不容易,點燃了,燒著紙媒,揭起燈去點火。

  點了半天,燭火仍未點燃,韓莫愁厲聲道:「你是怎麼了,這點小事也做不好!」

  那侍婢顫聲道:「回稟主人,燭芯太短了,必須要等燭油化後才點得著!」

  韓莫愁看那燭芯果然只剩下一點點的根蒂,連半分都不到,這倒是怪不得她,於是哼了一聲道:「蠢材!這麼粗的蠟燭靠一個紙媒要化到幾時,你不會換一根嗎?」

  那侍婢道:「奴才從來沒有想到這種事,只帶了一根蠟燭!」

  韓莫愁怒叫道:「混帳東西,你不會進去拿,難道韓家莊連一很多餘的蠟燭都拿不出來嗎?」

  那侍婢放下紙媒,正待回身去拿,一旁的韓夫人道:「相公!蠟燭放在後面的庫房中,一來一去所費的時間更久,倒不如把燭心削長一點!」

  韓莫愁訕笑一聲道:「夫人說的是,我是被這些蠢材氣糊塗了……慢來!慢來!不必削了!」

  那侍婢剛拿出小刀,被韓莫愁一把搶了過去!

  那侍婢不知道又犯了什麼錯,嚇得躲過一邊,韓莫愁拿著小銀刀在地上找了一遍,然後用刀尖挑起一段半寸長的燭芯笑道:「這燭心粗約寸許,即使被風吹熄了,不會連燭心也吹斷了;原來王大俠早已施展過劍法了,何必還跟兄弟開玩笑呢?」

  說時用手一彈紅燭,那枝蠟燭又斷下寸許長一截,斷處齊整,他才點點頭笑道:「王大俠太謙了,一劍斷燭削芯,手法之快,把兄弟都瞞過了,還說劍法不精呢!」

  王非俠這時才放下劍笑笑道:「王某對劍法的確太生疏,剛才胡亂發了一劍,連自己都沒把握,所以不敢說出來,很想找機會再試一次,現在被莊主看破了,王某一番心思算是白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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