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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韓莫愁笑道:「這一劍超出標準有餘,王大俠何必如此客氣呢,請繼續第三道測試吧!」

  牆外的謝寒雲忍不住道:「老王真有兩下子,這一手乾淨俐落,還耍了他們一下,我看今天他或許能贏他們!」

  杜青卻凝重地道:「你別太樂觀,照我的看法,王非俠的失敗成分很大!」

  謝寒雲道:「何以見得?」

  杜青道:「這一關看去簡單,其實卻相當困難,一劍熄火而要使燈罩回歸原處,至少要在劍上下幾十年苦功才做得到,王非俠就是擔心最後無法使燈罩回位,才用了這個方法,劍下斷芯,利用人家替他把燈罩放回去……」

  謝寒雲道:「你想得太多了!」

  杜青道:「不是我想得多,韓莫愁也想到了,他看出王非俠心智雖工,劍法尚生疏,所以才用這個方法過關,王非俠這一手對他們是很大的侮辱,他卻心平氣和地接受了,足見他胸中已有成竹!」

  謝寒雲怔了一怔道:「你說得很有道理,不過老王的劍法並不太差,我開始練劍時,就是他打的基礎,據我所知,他通過這一關絕無問題,為什麼要故弄玄虛呢?」

  杜青哦了一聲道:「是嗎?」

  謝寒雲道:「絕不會錯,三年前我哥哥前來比劍,臨試前還是老王教他如何通過測試,他自己怎麼會通不過呢?」

  杜青點點頭道:「那就是王非俠故意示弱,令對方在比劍時生輕敵之心而疏於防備!」

  謝寒雲道:「這就對了,所以我想他會勝利!」

  杜青想想道:「韓莫愁也不簡單,他也故意裝傻,練劍的人首重眼明心細,他出手快,王非俠斷燭時,我都看見了,他怎會不知道,而且還發脾氣,遷怒別人,這都是劍家大忌,韓莫愁如果真是這麼一個人,怎麼會連勝幾次……」

  謝寒雲怔然道:「也對!他們是在互鬥心機,還沒動手,決鬥已經開始了!」

  杜青道:「所以現在就預定勝負未免言之過早。」

  謝寒雲道:「不去管他們了,誰勝誰負都沒關係,問題是你今天應付得了嗎?」

  杜青道:「我不知道,現在我毫無把握!」

  謝寒雲急了道:「你怎麼能不知道呢?你今天一定要絕對有把握!」

  杜青輕輕歎道:「劍法之強弱有一半是造詣,三分心智;兩分運氣,論造詣我很差,心智上我進來時很容易,倒是充滿了信心,可是看到韓莫愁這種深藏不露的樣子,我也不敢說了,只好靠運氣吧!」

  謝寒雲憂慮道:「那還是別魯莽吧!光靠運氣是不行的,反正最少你還有三年可等!」

  杜青沉聲道:「不,不能等,要就今天解決了,要就被人殺死算了,如果我跟你大姊相處三年後,說不定連一死的勇氣都沒有了!」

  謝寒雲道:「你並不一定要死!」

  杜青苦笑道:「不死行嗎?像你母親跟王非俠這樣生活下去,我寧可選擇一死,人如果不能堂堂正正的相愛,愛情就會成為痛苦的負擔……」

  謝寒雲似乎還想說什麼,可是王非俠已經走到短幾前面,伸手拿那個小盒子了,這是第三道測試,卻不知是什麼方式,因此又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韓莫愁等他拿起盒子後,才開言道:「第三道測試是文才武功心計兼及,範圍雖廣,卻最簡單不過,王大俠應付起來定然遊刃有餘。」

  王非俠苦笑道:「韓莊主說來輕鬆,王某卻最擔心這一關,因為王某乃一介武夫最怕咬文嚼字,何況王某心思最笨……」

  韓莫愁哈哈大笑道:「王大俠又在口不由心了,誰不知道大俠才高八斗,乃俠中儒者,兄弟知道是大俠應試後,唯恐貽笑大方,臨時換過題目,挖空心思,制下一道字謎,能博大俠一笑,兄弟已經很榮幸了!」

  王非俠微怔道:「僅是一題字謎?」

  韓莫愁笑:「是的,而且謎底只有一個字,歷來這第三道測試都是限題命詩,或者是一聯對句。大俠見聞淵博,如果以劍法入詩,實嫌輕慢;如以武功對聯,大俠的對句一定比兄弟更高明,班門弄斧,徒見其陋。想來想去,只有這個方式,才能使兄弟面子上過得去一點!」

  王非俠苦笑道:「只怕王某過不去了!」

  謝耐冬忍不住道:「韓莊主,你這一手太不光明瞭,怎麼出字謎了呢?劍法武功,包藏在—字之中,叫人從何猜起!」

  韓莫愁笑道:「夫人言重了,韓某此舉雖小有變化,相信難不住王大俠的。何況字謎也是文字遊戲之一種,韓某並未超出先人所定的範圍!」

  謝耐冬無以為詞,只得問道:「時間呢?」

  韓莫愁笑道:「自然是照舊,盒啟香燃,香盡為度。」

  謝耐冬歎道:「非俠,你多費點心吧!誰知道他們會換花樣呢?一會解不出,也只好認命了。」

  王非俠神色沉重揭開盒蓋,盒中放著一塊白綢方巾,折得很齊整,一枝線香,香頭上可能用了什麼特製的藥物,見風後,立刻冒出—溜綠火,火熄後,線香已燃著了,冒出嫋嫋青煙。

  那線香長不過寸許,最多一盞茶的功夫就會燃盡。王非俠不敢怠慢,連忙拿起方巾展開,卻是兩張紙箋,一張空白的,用作填答謎底;一張是謎題,他看了一眼後,大聲念道:

  「釋儒異宗,殊途同歸!」

  謝耐冬道:「這裡面有劍法,有武功,而破解的招式只有一個字就能表達了?」

  韓莫愁笑道:「不錯!」

  謝耐冬道:「你明明是騙人!那會有這等事的。」

  韓莫愁道:「等一下韓某還要揭曉謎底,夫人如果認為不當?那時再反對也不遲。」

  謝耐冬道:「你挖空心思,想了一天的題,卻要人在一盞茶的時間內解答出來,縱然那謎底很合理,似乎也欺人太甚!」韓莫愁莊容道:「韓某有出題之權,占點便宜也是應該的,夫人如果不服氣,下次考較韓家時,也可以來一下。」

  謝耐冬叫道:「一向這第三道測試都只是做做樣子,你在上面難人,居心也太卑鄙了!」

  謝寒月忍不住道:「娘!這是人家的權,我們不服氣也沒有辦法,以後我們有權利出題時……」

  謝耐冬道:「以後我們還會有機會嗎?今天就輸定了!」

  謝寒月沉著地道:「您這樣吵下去,攪得人心神不定,才真的輸定了,為什麼不讓老王靜心解一解呢?人家自然是有根據出題。往深遠處著眼,按題索解,並非沒有可能!」

  謝耐冬這才不開口了,王非俠丟開題紙,拿著那張答卷,低頭沉思,捧盒的侍婢卻在身邊取出一枝浸泡了墨汁的毛筆。拔去筆套,交給王非俠準備答案。

  氣氛緊張,謝氏母女也在思索答案,牆外的謝寒雲與杜青也在思索答案。

  不知不覺間,那枝線香已經燒完了,大家仍無動作,韓莫愁輕咳了一聲,王非俠突然警覺,將筆管一丟,把白紙邊給韓莫愁道:「莊主的謎題立意深遠,王某只得交白卷了。」

  ▼第十二章 節外生枝枝外節

  謝耐冬滿臉悲憤,將第一張矮幾上的薄冊拿起來丟給韓莫愁,怒聲道:「韓莊主,恭喜你出的好題目,我們兩家近百的爭端,就此解決了!」

  韓莫愁捧著薄冊,也不知是喜是悲,神情異常特別,呐呐地道:「勝負已不足喜,這劍冊上的劍法也許對我們已經沒有用了,可是百年來無死傷而結束此會,今天是第一次,對大家都是件喜事!」

  謝耐冬道:「喜的是你們!想到謝家那麼多的生命白白犧牲,那麼多的鮮血白流,還有什麼可喜的……」

  韓莫愁不禁為之默然,牆下的謝寒雲雖然很失望,卻只淡淡地道:「這也好,原來我們兩家所爭的只是一本書,那實在沒意思。」

  杜青道:「一本書不過是象徵性的東西,真正的得失還是兩家的榮辱,你們家敗了你不關心嗎?」

  謝寒雲笑笑道:「我心裡自然不大舒服,可是我們敗在對方的詭計之下,並不是劍法不如,那又好得多,何況經此一來,你也不必再拚命了!」

  杜青的搖頭道:「事情並沒有結束!」

  謝寒雲道:「怎麼還沒有結束呢?娘已經把東西給人家了,還有什麼可爭的?」

  杜青笑道:「現在當家的是你大姊,她並沒有認輸,出面出鬥的是王非俠,他也沒有認輸,你母親一個人認輸作不得數的!」

  謝寒雲一怔道:「老王已經交了白卷……」

  杜青道:「交白卷並不表示認輸,你看他跟你大姊相視微笑,恐怕裡面別有文章呢!」

  果然韓莫愁想拆除冊上的封條時,謝寒月出言阻止道:「韓莊主此刻拆封尚嫌太早,至少你要把謎底公佈!」

  韓莫愁點點頭道:「不錯,在下那謎底是個……」

  王非俠飛快地接口道:「是個空字!」

  韓莫愁一怔,睜大了眼睛叫道:「對!王大俠果然高明,居然能在短短的時間內解了出來!」

  王非俠一笑道:「王某交出一張白卷,不知能否算是一個空字!」

  韓莫悉又怔了一怔,終於頹然將薄冊放回原處,長歎一聲道:「韓某一時失態,其實早該料到這點小聰明,絕對無法難住大俠的!」

  謝耐冬反驚為喜道:「非俠;原來你早解出來了,為什麼不早說呢?」

  王非俠輕歎道:「說來慚愧,我雖然解出了謎底,似乎比寒月慢了許多,她在勸你別說話時,已經知道謎底了,因為她的眼睛一直望著天,我得到了這個暗示,再聽她說按題索解,往深處著眼,才豁照貫通!」

  謝耐冬愕然道:「是這樣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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