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蹄風 > 龍虎下江南 | 上頁 下頁
六七


  這一下衝力十分猛烈,砰的一響,那九臂野狐已是腦漿迸裂,倒在碑下。莫臥兒覺得剛才響聲過後,跟著腳下似是來了一震,細看著的青石碑,已經扭轉半面。暗想今那畜牲縱使力大,也不會連碑石也撞斜了吧?舉頭一看星斗已是五更將近,她蹲下身子,想把野狐扔開,忽見石座下露出一個洞口,剛才的黑石碑已不見了,不禁暗地一楞。這個洞口像一個窗戶,望下去黑黝黝地,忙在行囊裡取出火折在手,敲擊火石把火折燃著,向穴裡一照,發現一道石級透下去,下邊像個地牢。她想:「凡是古墓地穴,往往是藏寶的地方,今夜碰得這麼巧,何不進去探察一下?」

  她走完了石級,幌亮火摺子一看,地下是一所石室,前後兩進。牆壁還留著窗戶,前進擺著雲床、經架、椅桌。這石室當中是建在地面的,後來才給泥土掩了。走到內進,經過一所院子,幾株大樹把上面泥土支撐著著,樹身已枯,內室懸著一塊木匾,「煉丹房」三字還在。這一進屋子廣闊數丈,屋裡放著兩個爐鼎、石臼、木杵、水缸,和煉鋼的爐灶,也有不知名的器具,擺滿一室。

  小姑娘看了一遍,瞥見屋角一個壁櫥,兩扇鐵門緊閉,寫著「煉成丹藥,不許妄動」。暗念櫥裡或者還有丹藥放著,且打開看著。她拿刀削落鎖子,鐵門打開,只見十餘個瓦罐子,蓋上用蠟封得很完好,每瓶都有原砂字寫上。她一瓶一瓶的細看下去,大部是醫病療傷的藥丸,有些寫著「延壽丹」、「宜男散」,小姑娘那裡感到興趣。

  最後看到二個宋瓷的豆青瓷瓶,比其他的特別精巧。瓶身燒出暗紋,一個是龍頭,一個現出飛鳳。瓶背寫著幾行金字道:「元主賜來世間七種寶物,命制玉液金髄丹,未成而天下道觀鹹遭封閉,遂停止進呈,待有福之人享之。此丹分男女服用,不論習文練武,三月而增強十倍功力,能扛百斤者可舉千斤,一目十行者可百行,奇妙無窮,誠九轉胎元之仙品,人間易筋換髓之至寶也。樵野山人志。」

  小姑娘看了,已明白七分。暗自想道:「原來這丹丸是元朝皇帝命造的,等到這丹房的主人煉好了,便遇到天下道觀給皇帝封閉,他便賭氣不拿出來進呈,留待有福之人獲得,這樣看來,我是個有福的人也未定哩。」她便把兩個瓶子,放進行囊,忽又想道:「這丹藥分男女服用兩種,我拿兩瓶有什麼用處?不若只取那一瓶有鳳形的吧。」正想取出有龍形暗紋的一瓶,入回櫥裡。一刹間腦裡突然來了燕山郎的影子,她的手又放下來暗道:「我也找個有福的男孩子,給他服下那一瓶有龍形的丹丸吧。」

  她離開了這埋藏地下的煉丹房,回到亭子上,抱著青碑一擺,格瀝一響,果然移回先前的位置,石座下的穴口,也當堂給黑石封閉了,心裡暗暗驚奇。天上已經發白,一看這亭子所在的地方,四面崇山環抱,也不知昨夜從那裡走過來。這時覺得有點口渴,聽見涓涓流水,如琴韻之聲。剛巧水壺已空,於是循聲找去,只見石樑之下,一泓清水,山泉從岩石噴出,爭琮發響,石樑鑿有「仙井」兩字,掏了兩口進肚,清涼甘冽,精神頓爽。暗念那兩瓶什麼「玉液金髓丹」,既是易筋換髓至寶,何不拿來服下,看看有什麼好處?想罷便掏出那有鳳形的瓷瓶,弄去封口,傾出兩顆丸子在手,就用泉水送下。複把瓶子放好,看看這山嶺全沒有路,只得向山上縱去。

  當她爬到山頂,一朝紅日浴在雲彩之中,璨燦如錦,群山蒼翠,籠罩在白雲之中,正歎峨嵋山色,不愧天下名山。忽覺天空呼的一響,一團黑影直沖下來。莫臥兒一眼望去,當堂喜極大叫:「蠻奴,我在這裡!」那頭金眼神鷹早就看到了她,展開兩翼乘風降下。莫臥兒一算日期,才記起約定神鷹今天前來。這時候,蠻奴斂翼掩著她的半邊身子,不停地拿利啄揩著她的臉兒。莫臥兒也撫著她的金項毛,親熱地道:「小伴兒,我們分別多日了,你一定感到寂寞吧,我知你一定會依時來接我的。」

  金眼神鷹本就不會知道日子,莫臥兒臨別之時,把二十枚胡桃系在它的足上,叫它每天啄破一枚,待到全部吃掉,便飛來相見。當下親熱一番,便抱著蠻奴的頸項,說道:「我們返回碧水潭去吧!路上我還要找尋一個人呢。」神鷹引頸嗥鳴,像是無限歡喜,兩翼一拍,帶著莫臥兒直沖雲漢,瞬已飛翔在崇山峻嶺上空。

  且說玉儀道姑離開峨嵋,仍然是來時一般,作少年武士打扮。金眼神鷹瞬息百里,不上半天,莫臥兒已瞧見她在馬上的影子,正在路上飛奔。跟蹤一會,知道玉儀所走路,十九是趕回大金川去的。莫臥兒在峨嵋山時,已探得玉儀是司馬長纓的妹妹,暗念她這番定是返回金川宮見她的哥哥了,我的神鷹飛翔得快,也不必在路上釘梢著她,不如先返星宿海,再過幾天,前往金川宮向她追問寶劍的下落,也不會遲的。她一拍蠻奴的頸項道:「我的朋友,快趕回我們的家裡去吧。」

  這天傍晚,莫臥兒已回到黃河源頭星宿海,俯視潭水,一片碧色,忽見海中礁石,像有二個人的影子。小姑娘好生奇詫,這荒漠山區,從來少見人跡,忙叫神鷹降落。一會兒,早已看出兩股光影,來回閃動,原來有兩個人在那鬥著。她的目光銳利,已認得其中一個大孩子,仿佛是她日夕惦念的燕山郎。其他一個漢子,穿上斜襟束帶的滿洲服,年紀是二十餘歲,手裡一口長劍,光影閃動,正把燕山郎逼的步步後退。

  她不覺又驚又喜:驚的是那漢子像是清宮武士,而且刀法純熟,身形竄縱都比燕山郎高出幾倍。喜的是燕山郎突然來到碧水潭,定要來看自己。這刹兒,神鷹已展翼斜飛,離水面還有十餘丈。驀地撲通一響,燕山郎給那漢子一腳掃下水裡。莫臥兒一急,在神鷹背上滾身躍下。但覺身體輕盈,一飄便到了那漢子的背後,蠻刀出鞘,一聲叱喝:「奸細看刀!」

  她的出手已經快如電掣,誰料那漢子也不比她慢,一聽闐空風響,已知道有人縱到,身形一擰,長劍即到,眼前黃光一霎,莫臥兒手裡的一口蠻刀當堂無聲無響的給他攔中削折。小姑娘一驚非小,眼看那人劍影一沉,第二劍匝地卷出。這一劍出手又快又狠,照理小姑娘是閃避不來的。可是不知怎的,她的心剛想到向上竄起,全身已呼的像火箭沖霄,一竄丈餘,自己也不明白,何以雙足未動,自己便會竄高。這一種正是「身心合一」的絕頂輕功,莫臥兒平日未曾練過,也不是她的一般年紀能夠練成的,當下只有眨眨眼兒,自己也不明的所以。

  那漢子瞬已失卻她的影子,不禁一怔。莫臥兒一個跟鬥翻到另一塊礁石上,見燕山郎剛泅近,兩眼圓睜,使出巴哈羅傳授給她的劈空掌,迎著一推,喝道:「你這奸細,姑娘和你有何仇怨,幹麼找上門來?」她的掌雖然厲害,究竟內勁還未爐火純青,儘量把來劍一阻。怎知掌風颼的飆出,那人全身一頓,便向後直滾,如狂風卷落葉一般,一直翻到水裡,還是滾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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