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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周潯說時,面對著他的師傅穿雲燕方剛。旁邊站著的撲翼燕方正,聽了早就不耐煩,立刻打斷了他的話兒問道:「老弟,你究竟遇見了甚麼人?只說他是非常人物和名頭兒響著,你還沒有道出他姓名呢!」

  往時武林中人多數是謙虛的,稱晚一輩的人做「弟」,是個普遍的稱呼。

  當下周潯答道:「在下一時心急,連名字也漏去了。他就是常州白泰官,我和他小時候便結交,後來知他到了外蒙,跟一個奇俠練武技。

  「這次見面,他劈頭便問你兩位老人家在不在武當草鎮,在下因不欲把此行的目的告訴給他,只有回說你兩老都在家裡,他又問我幾時離開草鎮的,我答他剛離開不過幾天。

  「他聽見了似乎才覺放心,我跟著問他有什麼事兒涉及師傅的,他似乎欲言又止,最後便說沒有什麼事,不過問候你老人家罷了。我看他的神色,實在像有要事告訴我一般。」

  方剛聽了忙問道:「後來他怎樣?還有甚麼別的話兒?」

  周潯答道:「後來他拉我在酒樓裡吃了幾杯,大家說出了別後情形。我又問他江湖上可有什麼見聞,他道:『近來大江南北武林裡有幾位說得上尖兒頂兒的大俠,聯盟幹一件大事,若果成功,他們將來都是將相公侯地位,也不負一副好身手。』我便答道:『那末,白兄也一定是其中的一份兒呢!將來成事之後,不要忘記了這個從小便是總角之交的無名小子啊!』他笑笑地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叮囑我不要把這消息告訴別人。臨到分別,他又托我回來向你兩位老人家問候。還說,沒事兒切不可外出,目今江湖裡不比往日,可能有些人心地險詐,偶一瞬息便會著了道兒。說完還留下了一個地址,吩咐我有事時可到那裡去找他呢。」

  周潯一口氣說出他路上遇見了白泰官的情形,雙燕眉頭一皺,口裡「唔」了一聲,說道:「我看白泰官一定曉得了一些關係到老漢身上的事兒,只可惜你當時沒有苦苦的追問下去。

  「雖然他不是武當同門,但童年時和年羹堯是一對淘氣的孩子,那時年羹堯跟著父親住在江南,和白泰官在一起讀書,館裡的大孩子常給他兩人打得皮破血流,後來兩人都長大了,有一次白泰官來到武當要跟我們學習水波拳,我因為年老推辭。

  「後來他不知怎樣跑到外蒙古地方,跟一個奇俠練劍客本領,在那裡學成了今日的一身武技。如果他知道年羹堯失了蹤,斷不會袖手旁觀的。」

  王春明這時插口進來,說道:「兩位前輩說的甚是,倘如周潯兄當時追問,一定會得到一些端倪。小侄如今愈聽愈覺得頭腦紛亂,眼前既然擺出這許多疑問,還是根尋一下各方面的線索,才好作再一步的進行,未知各位意下認為怎樣?」

  他們六個人進到了斜穀山口,便遇到了這麼多的問題,大家商量了一會,趁這天色未晚,趕回到江口鎮上,住下來再作打算。

  兩輛篷車風馳電掣般複向北趨,天未入黑,已來到昨夜渡江之處,還有一些大木船渡河,這晚上,他們便擇了鎮上一家客寓投宿。

  王春明曉得周潯是武當雙燕早年的入室弟子,後來又到過崆峒山,拜在了因門下,是個本領高強的青年俠士。

  周潯也仰慕王春明的武功,習的是青藏派拳技,師傅黃面客宗流,又是個當代數一數二的奇俠。

  青年人最易合得來,兩人氣味相投,說話投契,很快就結成了武林朋友,晚上,周潯走過王春明的房裡,同榻共話。

  春明問起了崆峒派源流,才曉得早年時是一些黃冠羽客,專講的「飛劍」、「煉丸」功夫,動不動要十年以上苦練,不輕易傳授外人,因此這一派的能人,以往不甚為江湖中人所知。

  王春明聽了,喜得跳起來,問道:「周潯兄,世間原來真的有飛劍煉丸那種絕技嗎?我以前便聽見許多人說,現在還有些劍仙之流,隱跡深山,他們把飛劍煉成彈丸大小,能夠吞吐自如,同時把丸從口裡吐出,立刻變成飛劍,可隨意飛到那裡去,殺人在百里之內,又變成一度白光飛回來。

  「更有些把丸煉成微小到能藏在指甲裡,放出時只須輕輕一彈,便飛出空際了。這些絕技,可恨我從來走遍了漢中秦嶺,都未遇過。」

  周潯沒等他說畢,便大笑起來,答道:「王兄,虧你是太極和青藏兩派傳人,怎麼也相信那些江湖騙子的說話?

  「世間一切事都是聞名不如見面的,當初我在武當技滿下山,也何曾不像你的想法?那時我還以為武林前輩不想我去習這些旁門別宗的絕技,才說飛劍煉丸是騙人的東西。

  「後來我到了崆峒山,跟隨我的師傅了因之外,七八年間也接觸了不少山上黃冠羽衣的修士,但一問到了飛劍煉丸的功夫,沒有不失笑的,可見世間上每一件事情,總會是傳聞失實的。」

  春明聽了,才恍然大悟,便問周潯道:「崆峒派裡既然沒這些飛劍煉丸的絕技,那末,武林裡談到了劍術,怎麼都推許崆峒派中人呢?」

  周潯突然走下榻來,把纏在腰上的黃綾帶鬆開,只見他順手一拉,抽出了一件東西來。

  這時室裡雖然沒有燈火,但耀在眼前的是一股寒光,那東西有三尺多長,像一條白練帶子,周潯站在室裡,迎風一展,這東西颼的一聲伸直,竟是一柄明晃晃的寶劍。

  他把那劍遞到春明手裡,春明接過一看,覺得那劍輕如無物,只是劍柄略厚一點,連著劍肩擋手,劍身薄如紗紙,不時震動,他運出內勁,手腕一挺,劍身隨即伸直,和普通的柳葉劍一般,不覺贊道:「周兄,這口端的是好劍!」

  周潯應道:「兄長問到了崆峒派劍術,才給你一看呢!小弟不敢拿這來在兄長面前炫耀。須知崆峒煉丸一道,名聞武林,本派中人接受歷代名師傅下來的秘法,鑄造寶劍,可以收藏身上,他們煉就一種精鋼的鐵丸子,用作劍胚,但並不如外間傳說把寶劍煉到變成丸子大小,和元神合一運用自如,那只是一些欺騙外人的說話罷了。

  「崆峒派中人不只精于鑄劍,還善於使用長劍和匕首兩種武器,把長劍練成紙一般薄,像你手裡的那個模樣兒,放在腰裡,外裹綾帶,沒人曉得裡面藏著利器的,遇到要用時,憑內勁透進,藉勢運用,和其他利劍一般好使,說到鋒利堅強,那就可以吹毛髮,斷金石,雖遇到了削鐵如泥的寶劍,因劍身原是百煉精鋼所製成,貼著時剛柔隨意,而且輕巧不受剁力,碰上寶劍,它便溜滑過去,因此不易削折。」

  春明聽得津津有味,連眼倦也消失了,他把寶劍迎空揮了幾下,果然隨意伸展,只要是練過內勁的人便能使用。

  不禁問道:「這樣的好劍,未知初時要怎樣煉成,是不是如世上的所傳,要合著人身上某些東西,放在爐鼎裡一同煉就的?」

  周潯又笑道:「沒有這一回事;我們崆峒派最主要的是『煉丸』功夫,是一種合金,除了黃金之外,還混合一些耐得高熱,不銹蝕,不變形的礦質;爐火要保持著一定的高熱,經過了七天,將溶液拿出來放到冰窖裡。

  「你知道在北方各地,設冰窖是很普遍的,只須掘好地窖,趁隆冬時分把冰塊移到窖裡,這樣子便長年都不會溶解,那些合金熔液混合後,經過窖藏兩天,再拿到洪爐裡煉,這樣經過七次同樣的手續,那就是已煉足了七七四十九天,熔爐裡的合金,經過了多次的加熱和冷卻作用,已變成了精鋼。

  「這時才把精鋼打成丸子,每丸重量八兩,都由北京聘來的工匠製造圓滑溜轉,遠遠地放了磁鐵石,丸子便會自動地走,才算合規格,這些便是煉丸的程序了。」

  春明還有些不明白,又問道:「這些鋼丸子作甚麼用途呢?」

  周潯答道:「這用途可多呢!一枚精鋼丸子可鑄一柄軟劍。」

  他說時指著了春明手裡拿著的一口劍。又道:「一枚丸子又可造成兩柄匕首,這些匕首殺人不見血,任何堅硬的東西,都可以貫穿。

  「鐵丸子還有一個用途,便是拿來作暗器使用,打出時便是一對,第一枚先發出,第二枚銜尾射出,把先前發出的一枚撞擊,這叫做中途接力,在力學裡起了加強射程的作用。因此,發出的丸子力量比任何暗器都猛烈,這便是鐵丸子的另一用途。」

  春明欣喜得了不少知識,把手裡那口軟劍遞還過周潯,周潯接了,仍系回身上。

  他忽地又俯下身來,把一對靴子拿出來,從靴套一抽,每只靴都拔出一柄匕首,對春明說道:「這一對便是崆峒派裡鑄造的匕首,小弟奉贈給兄長作為紀念。這匕首有一種嘶風音響,尖銳得聒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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