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蹄風 > 遊俠英雄新傳 | 上頁 下頁
三六


  一天,他留下了一封書給陳四和小五,悄然離去。

  書裡說要給青蘿報仇,此後便皈依佛門,不再在塵世中混跡。

  女兒冒蓮,拜託陳四攜到塞外去,交青蘿的舅舅駝俠撫養,女兒今年兩歲,頸上有五指痕記,駝俠見到便知道是蔡青蘿的骨肉;只是這寥寥幾句。

  陳四和小五都唏噓歎息,細想冒辟疆這樣一個瀟灑人物,偏在愛情上遇到了這麼多的折磨,使到他壯志消沉,真是為他灑盡同情之淚。

  不久,他們在宛平聽到京裡出了事,大學士洪承疇暴卒,身上留下五個指痕;那九門提督也遇了刺客,奔避入室,卻給刺客一掌把牆垣推塌,即時壓斃牆下,刺客逃去無蹤。

  陳四兩人知道是辟疆所為,恐怕洩漏了風聲,即日背起了女孩,踐著辟疆留書所托,往外蒙找駝俠,了卻一樁心事。

  小五因有事返江南,順便要訪尋辟疆下落,大家就此分別。

  ***

  那時中國長城以外,便是蒙古地方,分作三個大部落:和長城毗連的一部叫「漠南蒙古」,漢人稱作內蒙;內蒙北境的一部,叫「漠北喀爾喀蒙古」,漢人稱外蒙;這兩部都是元朝成吉思汗的後裔。

  另有一部在西邊的,叫「厄魯特蒙古」,是「瓦刺汗也先」的後裔。

  漠南蒙古有六盟,其中準噶爾部最強,順治十四年,正發兵侵並喀爾喀部。

  陳四帶著了兩歲女孩冒蓮,取道察哈爾前往阿苔山,道上遇到了兩軍築起「駝城」對仗。

  蒙古軍隊的駝城是把駱駝萬餘匹,縛了雙足臥倒沙漠中,駝背上堆起沙囊箱垛,蓋上濕了水的毛氈,環著像一面圍城子。

  陳四乘坐的駱駝,給蒙古兵搶去作駝城用了,他背著冒蓮,踱蹀在風沙大漠裡,失了駱駝,沒有水喝,就算風沙襲擊不死,也會受到渴死的。

  也是冒蓮這女孩子命不該絕,陳四背著她展起輕功,迅速離開了兩軍陣地,希望在自己還有一口氣的時候,把她帶到有蒙古包的地方,就可以延得性命。

  那知因為兩軍開仗,蒙古的遊牧人民早已逃避一空,走了兩天,陳四的確沒法支持了,倒在一處沙丘,看看待斃。

  忽然面前一匹馬飄忽如風,馬上一個白衣人;朔風吹得衣襟飛起。

  陳四忙把衣衫脫下打著火種,燃起了一縷黑煙。

  那騎人馬立刻看到了,瞬已來到面前。

  陳四一看,馬上的是個白衣少女,全身打扮得像今日教堂裡的女修士一般,背了一張彎彎的硬弓,腰裡還有長劍和鏢囊,乘著白馬雕鞍,金漆箭簡,真是氣派十足。

  陳四舉手求援,指著了懷裡的嬰兒。

  白衣女郎忙走下馬來,抱著冒蓮,把水囊打開,灌在小孩口裡,偶然看到了冒蓮項上的指痕,當堂望著陳四,現出了很奇詫的樣子。

  書中交代,那白衣女郎就是後來的「沙哈洛神尼」,將來本書便有很詳細的敘述,她是阿苔山駝俠的師侄,鷹爪老人的蒙古妻子便是她的姨母,那時年紀不過十五歲。這次遇到了陳四,問過了冒蓮來歷,便把他們帶回「三音神廟」去。

  沙哈洛告訴陳四說,駝俠剛去了「唐努烏梁海」的「烏蘭台」地方,參加十年一次的全蒙騎術表演,要一年後才能夠回來。

  陳四見找到了駝俠的親人,完了責任,不日便向沙哈洛告辭,乘了駱駝取道陝北回到中原去了。

  冒蓮一直由沙哈洛養大,從小練好武功,八歲便能馳馬開弓,在馬上翻觔鬥。

  到了十二歲那年,騎射劍術,都已精通。

  駝俠叫她跟自己練昆侖派內外功夫,一學便上了手,這幾年間跟著駝俠在阿苔山,練氣提縱,學得一身本領。

  轉瞬已到了成年,駝俠也曾帶她到過中原來,訪問冒辟疆和陳四等人下落,可是都沒有探得。

  這次駝俠要到北京南苑盜取一匹神駒,帶了冒蓮同行,道上遇到了王春明和周潯,也算得巧合。

  書接前文,那天西安道上,蹄聲得得,三騎人馬裡有一個是女子,她的裝束雖然帶些蒙古女兒的風味,可是眉目秀麗,眼睛像流星一樣光芒,說話時露出一列貝齒,亮著粉頰上兩個梨渦,也有她的嫵媚。只見她揚起鞭絲,和周潯並著兒,問道:「兩位阿哥究是往那裡的?既然答應帶我往找陳四公公,怎麼又要先來這西安古城呢?」

  雪地飄風周潯望著她,正在出神,剛才的話他只聽得一半。

  忽然給她拿鞭子對著面前一撩,含嗔說道:「呸!你看什麼?為什麼不答我!」

  周潯給她問得不好意思,忙期期應道:「是……是,我們是要到九華台探望姓白的朋友。」

  冒蓮才放了鼓起的腮兒,又問道:「那姓白的叫什麼名字?我有一個師叔也是姓白的呢。」

  王春明走在前頭聽她和周潯說話,猛然記起了白泰官有一個時期,到過大漠南北跟一個奇俠學技,於是回過頭來問道:「冒姑娘,你的師叔是不是常州白泰官?」

  冒蓮喜的答道:「正是呢,他不是在江南嗎?兩位哥兒要找的難道就是他?」

  春明說道:「冒姑娘,你師叔來了西安呢,一會兒你便可見到他了。」

  冒蓮聽了非常歡喜,一路上都像小鳥兒一般,不停的問長道短,惟獨春明等兩人心裡,惦念著這番揭破了年羹堯的秘密,未知道惹出後果如何,因此悶悶不樂。

  他們來到驪山九華台,小道童早就代拴過馬匹迎進客堂。

  白泰官立即出來相見。一眼看到冒蓮隨春明等一道到來,喜的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說道:「蓮姑,不見你幾年,竟然出落得這樣標緻,你師傅沙哈洛神尼可好?」

  冒蓮想跪下來,白泰官拉著她不必拘禮。

  冒蓮才答道:「師叔,我隨師公來的,師傅沒有一道來,她很惦念著師叔。」

  白泰官又道:「原來是跟你舅公駝俠到關內來的,他老人家怎麼不和侄女一道兒走?」

  冒蓮貼近泰官耳邊說了幾句話,只見泰官道:「這老頭兒至今還是愛逞強,侄女不跟他回去也好,就在我這兒住些時罷。」

  白泰官和冒蓮敘過了一番話,才招呼王春明周潯兩人上到九華台,另有女道士引冒蓮到後邊女廂歇息。

  白泰官開頭便道:「王兄,這番你們得了手,只苦了小弟,想年羹堯不會把我放過的。」

  周潯忙問道:「他回來了嗎?」

  白泰官歎了一聲說道:「兩位仁兄的行動,年羹堯回來後,立刻得知一清二楚了。初時他誤會是陳四告訴兩位的,因為陳四早日到過草店,兩人幾乎因此鬧翻,後來還是尹大哥把他制止著。我看他不久便會找上門來,向小弟身上出氣了。」

  兩人聽說,都拍著胸膛道:「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我們斷不會拖累到吾兄身上,就算等待到明年,他一天不來我們一天不走。」

  白泰官見他兩人生氣,才轉過口來說道:「我姓白的也不是害怕年羹堯,只是我們在尹大哥主持下結了盟不久,恐怕感情會從此破裂罷了。」

  春明等心裡更是不安。這次白泰官設下酒筵款待,替冒蓮和他兩人洗塵。

  王春明和周潯都多吃了幾杯,借酒澆愁。這裡按下他們暫且不表。

  卻說斜谷牢營總督年羹堯這番進京,是奉了康熙皇帝召見,有一件重大任務給他商量,所以來回就得五六天。

  當他回到終南山,照往常行動,先到那間叫做「草莊」的怪屋歇息,進門便見幾個親信部下守在那裡,知道出了亂子。

  他從地道走往隱居的草廬,書僮哭訴當晚情形,他又把石牢裡的公人提出審問,那兩個假扮僧人的公差也照實說了一遍。

  年羹堯明白到來的一共是四個人,其中兩個老者定是他的師叔武當雙燕,其餘兩個後生漢子,也料到幾分是王春明,可是估不到其他的一個會是周潯。

  後來他寫了一封書,給兩個公差帶回去呈交臨潼總兵,那兩個混賬東西才曉得面前的是個三品大員外放斜谷牢營總督的年大人,當堂嚇的叩頭像搗蒜一般。

  年羹堯打發過兩個公人走後,跟著到牢營來。從兩個管營的口裡,知道當日有人冒充著他進入牢營,把秦百先救出。

  這事使他無名火起三千丈,因為他從來便沒有表露過身份,尤其不願給武當派中人知道。

  至於他初時會見王春明,特地帶往訪唔賽玉霜,把營救秦百先的事假意相托。

  這樣做法無非放出了煙幕,好教王春明無論怎樣也料不到他就是牢營總督(恐怕看書的人也沒有一個人會猜到的),同時也斷定王春明單人匹馬,想把秦百先救出,實在難於登天。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