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俠英雄新傳(76)_蹄風

七六

　　從寧夏到蒙古，走進黑河到了呼延海，已近著阿苔山的嶺背；這處是一條捷徑，和上次王春明來時取道甘肅那一程來得近。

　　王春明旅行沙漠已有了經驗，坐騎又是快馬，不夠兩天已望見阿苔山，王春明心裡一陣歡慰，恨不得就飛到山上和沙哈洛見面。

　　那時正是黃昏日落，萬里無雲，天邊不時三兩孤雁，穿空而過。

　　阿苔山像一面沙漠上的屏障，阻著瀚海南北。

　　忽然遠遠有兩點黑影如飛疾馳，人馬都似蜉蝣般細小，分辨不出是什麼人。

　　王春明窮目力所視，見到兩騎人都裹了頭巾，像是塞外僧人，只奇怪他們走得那麼快，一忽兒便遠去了，天邊兩點影子漸漸消失在地平線下。

　　王春明雖然覺得詫異，可是相離得遠，自己也急於趕程，以為蒙古馬兒不少是日行五百里的名駒，也就無心理會。

　　他轉折山徑裡，濃陰滿地，氣候轉得涼爽了。

　　入黑時分，已到了木寨前，駝俠阿朗的部下和他接過馬匹，一拉繩子，山上已知道有人到來。

　　駝俠阿朗憑樓下望，見是王春明，連忙叫道：「王哥兒，我料你會來的了，今天阿檀娜甥女才和我打賭呢。」

　　王春明進到莊院，那裡是駝俠多年心血建成的木樓房，依山築起，回廊飛閣，房舍櫛比。

　　阿檀娜從飄樓上走下來，見了春明，四目交投，一時無語。

　　駝俠阿朗，也曉得了這個自小皈依佛門的甥女，豐儀絕世，平生見了男子，總是凜然若不可親，惟是她對於王春明，卻特別合得來，因此藉故出室，由他兩人在那裡說話。

　　阿檀娜見室裡無人，才道：「王兄，我在孔雀河不辭而別，你不會惱怒我罷。」

　　王春明望著她，只見阿檀娜含笑相視，丰采依然，似乎消瘦了一點。

　　他從袖裡把枯萎了的玉簪花拿出，這是阿檀娜臨別時放在他枕畔的。低聲說道：「阿檀娜，我明白你的，你這樣子幹去才能逼著年羹堯退兵。可是自那天之後，我無時不想念著你，這番和你重複相敘，真使我心裡有說不出的快樂！」

　　阿檀娜妙目一轉，笑道：「王兄，我何嘗不一樣想念著你呢？我曉得自己已墮進了魔道，每到心緒惶惑的時候，我便無法把心猿驅走，此生恐已無法自拔了。王兄，你是什麼冤孽，竟來纏上了我！」

　　說了低下頭來，把王春明手裡的殘花取去，搓成片片。

　　門外輕咳一聲，阿朗走進來，說道：「甥女，你領王哥兒往見王妃一面罷，省得她來到這裡後，悶悶不樂。」阿檀娜點頭應了。

　　原來施拉美王妃當日由駝俠駕了奧司卡龍駒，保護她來到阿苔山，等候尹青的信息。

　　王妃施拉美本是一個水性婦人，蒙古風俗，女子嫁得次數愈多，地位愈高貴。

　　她自從那夜會過尹青，覺得尹青英俊風流，確非蒙古人那呆板的面目可及，又聽白泰官說，京城那麼繁華富麗，心裡暗喜個郎千里相迎，自是天生情種。

　　不料後來忽又生出變化，駝俠把她帶返塞外來，她猜不出悶葫蘆裡賣什麼藥，因此終日無精打采地，渴望著尹青有消息到來。

　　當春明跟著沙哈洛神尼來到山莊後面，眼前景物一變，都是別有天地，流水淙淙，花香鳥語。他們穿花拂柳，傳來一陣木琴之聲，音韻清淒，兩人渡過小橋，林下一連三間屋子，明窗淨几，簾幔低垂。

　　王春明料不到莊後竟有這個好去處，阿檀娜推門徑入，施拉美王妃席地敲著木琴，見兩人進來，忙起身相迎。

　　這時施拉美已懂得幾句漢語，王春明把來意道達，並說：「尹四哥念著王妃，這次帶來一些微物，奉給王紀添妝之用，一侯阿檀娜師姐定了日期，尹四哥便親到敦煌來迎接了。」

　　說罷從袖裡取出兩具描金小匣子，打開了遞給施拉美。

　　王妃打開一看，一匣全是粒粒圓淨的珍珠，另一匣是個發箍，綴上金剛石和瑪瑙綠玉，光彩耀目。

　　施拉美喜的展開笑容，對春明面前請他代向尹青致謝。

　　那晚阿朗在莊裡置酒替春明洗塵，就當著施拉美面前，定了迎娶日期，在下月的月圓時候，著尹青親到敦煌迎接王妃。

　　王春明又把周潯和冒蓮兩人相戀的事說出，阿檀娜問駝俠的主意，阿朗說道：「這孩子忒聰明伶俐。我也想她出來多幹一點事兒，不要這樣早便成婚的。何況她的父親還在處呢。」

　　原來阿朗的妹子，就是冒蓮的外祖母；阿檀娜是冒蓮亡母蔡青蘿的表妹，有著這樣關係的。

　　阿檀娜便道：「這小妮子既然急著，就由她和周潯定了親，將來等她見到了生父時，才給她擇日子行婚禮罷。」

　　阿朗贊成了，便托春明回復白泰官，著他們到時也一道到敦煌，雙方舉行定親儀式。

　　王春明見媒人總算做成了，也就談過別的。

　　夜色闌珊，王春明隨阿檀娜來到別廂，那處近著王妃居住之所。

　　阿檀娜的一間靜室，正在竹林底下，月影花陰，山風拂面，春明望著阿檀娜，仿如仙子下凡，她已脫出了頭巾，明淨的面上，妙目流盼；秀髮散開，親著斜領袈裟，露出粉頸，螓首蛾眉，誰想得到塞外也有這樣的絕代佳麗。

　　原來蒙古各大寺廟的女修士都是束上髮髻的，平時遮上頭帕，有如今日觀音大士的造型。

　　王春明握著阿檀娜的手，坐在花蔭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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