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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這時萬籟無聲,阿檀娜仰望長空,覺得今宵的明月份外明澈,神意飄然。

  她緊緊握著春明的手,低聲悄語:「王兄,人生光明的時候有幾何?佛經裡說是四大皆空,心無掛礙。惟我以前感到的是心靈上的空虛,直至見到了你之後,才體會到人生有點意味,只不知我們聚首的時光,維持得多久!」

  王春明見她悵觸萬千,雙眉深鎖,偎倚著她說道:「阿檀娜,人生聚散不常,何必想到這麼的長遠。我兩人難得有相會的日子,且盡情歡快地度過今宵,將來就算分開兩地,我只想念到阿檀娜給我高貴而又無窮盡的情意,便一生都不會忘記了。」

  阿檀娜喜的香肩斜倚,星眼含輝,對著王春明道:「哥兒,你真的這樣愛我?我心靈上有了你這個世間難得的情人,他日就算墮進十八層地獄裡,也沒有怨呢。」

  王春明掩著了她的口說道:「不要盡是說佛經裡的話兒了,人生有真的愛情,比世界上任何宗教思想給予人們的安慰還來得崇高罷。」

  阿檀娜嬌喘微聞,情不自禁,投懷送吻,春明驟覺她兩片紅唇如火樣的熱。浮雲掩月,大地忽然黑暗下來,月兒也像羞見這一雙癡男怨女,溺在愛河當中。

  花影搖曳,王春明抱起阿檀娜直趨靜室,黑暗中只聽阿檀娜顫聲道:「哥兒我怕……」以後便聲息全無。

  夜漏遲遲,迷蒙月色,院子裡仍是一般的靜寂。

  王春明和阿檀娜從相遇到今,雖然是數月光陰,但世上男女間愛苗的發生,真可以說是微妙而又離奇的;不論是身份高貴和有知識的人,也不能例外。

  愛情有時是盲而又不計後果的,阿檀娜本是一個清高絕俗的女修士,但她也和世上任何一個人一般,有真摯的感情,以往二十多年來心如止水,惟是遇到王春明後,她那平靜的內心已起了蕩漾微波,不能自己。

  半夜,阿檀娜突然驚醒,她輕輕推起春明,向室外打一手勢。

  王春明靜耳一聽,外間一片寂靜,隔了片刻,微微有點落葉般的音響,帶著風聲,驟聽似是狸奴在瓦上竄走。

  阿檀娜掩開紗帳,對著燭臺一揮,衣袖勁風立刻把燭火打滅,一室昏然。

  王春明想縱下榻去,阿檀娜一把將他抱著不放;再傾聽時,外面已沒有半點聲息。

  王春明才在她耳邊問道:「是有人窺伺我們嗎?」

  阿檀娜搖了搖頭,答說:「這裡不會有人干預我的,怕會是夜行人,但從來就沒有人敢來惹過我。」

  王春明笑道:「阿檀娜,或者是夜鷹出巢,狸奴兒竄走的聲息罷。」

  阿檀娜又搖頭說道:「你沒分辨出剛才那風響嗎?分明是功力很深的夜行步法。」

  王春明道:「那麼,你怎麼不讓我追出看看?」

  阿檀娜緊緊攬著他,久久才道:「我不想哥兒冒險,設若真的有人要對我們不利時,這處床後有暗道可走,是阿朗舅舅建造時就預備好的。」

  兩人悄悄說話,葛地裡又聽到遠遠有金屬劃空的聲響,像火箭射出掠過長空,聲音卻遠在莊外。

  阿檀娜倏的坐了起來,略帶驚異地說道:「外間有人發暗器,這是我們大漠的金砂嘶響,誰在鬥著呢!」

  春明跟著也躍下床來。

  兩人連忙紮結一番,都背上寶劍;阿檀娜引著他撥開床後帳幔,那裡果然有度暗門,通到院裡假石山下面。

  王春明細察院子裡沒有一些可疑的影跡,才和阿檀娜一縱上了屋頂,攀登高閣望去,山下叢莽中,不時有白光射出,映著天空將曙的魚肚白色,隱約看到一方打出的是沉重的子母三角鏢,像從兩個地方伏著打出來的,掠過空間,鏢身的空膛子嘶出了音響。(這子母鏢是往日長江青幫大龍頭卞雲龍那一派江湖人愛用的,鏢身有三道空膛子,觸到了立刻射出三口子鏢來,只有釘子那麼大小,釘頭還蘸了毒液。作書人在遊俠英雄傳裡說到了燕于南火燒松陽觀,花青雲誤中子母鏢那一回,便有說及。)

  另一方發射的是「大漠金砂」暗器,和鐵念珠有點相同,不過打出時還運用起大漠神功的最上乘掌勁,武林人所謂鐵沙掌之類的功夫。

  當日王春明初次遇見駝俠時,見阿朗對著酒店門前揚手,他走近一看,酒鋪櫃前的青石上嵌著兩粒白豆大小的金砂,比人工鑲上去的還來得堅實,這便是金砂掌的勁功,因為戈壁沙漠裡出產著這種金砂,但不是純金,比任何的合金還要堅硬,上乘的金砂功一下能夠像雨點般打出,那些金砂在半途擊撞,發生出物理學上加速的作用。

  蒙古的武林人叫這種暗器做「天雨花」,雖有很超卓的輕功縱竄本領,也不容易躲避過的。

  這時王春明和阿檀娜看得驚奇,漸漸見發出子母鏢的那一方開始逃走了,漸去漸遠。

  這邊打「天雨花」的人也不追趕,可是始終看不出雙方的人影和究是什麼人。

  轉眼間都平靜下來,剛才的白光已不見打出,似乎一方是逃得遠了。

  當兩人伏著看得出神的時候,身後似有輕微的衣帶風響,春明回頭一看,原來是駝俠阿朗走前來。

  他也是衣衫不整,鈕子還沒扣上,一望而知是出來得十分匆忙。

  阿檀娜忙問道:「阿朗舅舅,你也給驚醒出來嗎?你猜是那線的人物?」

  駝俠面上已不見平常帶的笑容,他道:「甥女,這次來的人並不尋常啊!他們的夜行功夫非常到家,已進了你們的院外,但他們沒曉得我平日布下了消息,不論簷頭殿角,有人置足我會立刻得知。因此我從暗道走出跟蹤。使我驚奇的,便是早已有人先我到來把他們驚走。那人的身形很敏捷,連我也看不出,只一霎間幾條黑影已追到山下去,大家在叢蕎裡躲伏,都不肯露面,只是互相鬥著暗器。我正待追前去助一手,便看到你兩人到來,我恐防再有餘黨伏著,所以暗裡保護你們,這事真使我想不通呢!」

  兩人聽了都好生詫異,阿檀娜又問道:「舅舅,那個趕走兩個夜行人的,不也是我們這一路的功夫嗎?而且功力比我還高的。」

  阿朗答道:「他不只是我們派裡的高手,我适才留心他的身形使勁,完全是昆侖絕頂輕縱,現時除了真如大師哥外,那裡還有人做得到?故此令我兀自猜疑。」

  這時他們已下到駝俠的屋裡,那處就在莊院的前座,是三幢巨木迭成的房子。

  阿檀娜說道:「我師傅還在閉關當中,料他老人家不會到來的,泰官師弟又不在此,難道另有高手前來驚醒我們。」

  駝俠應道:「阿檀娜甥女,不論那個是什麼人,我只想知道今夜前來的刺客,決不會是尋常之輩,可能和你這次到孔雀河所幹的有關。」

  他說到這裡,又望著春明道:「王賢侄,你認為老漢說得對嗎?我希望今後你和阿檀娜都要特別提防,須知人心鬼蜮,如隔肚皮,真是不容易看出的。」

  王春明點頭應諾。他曉得阿朗這番說話,暗地裡是指年羹堯、尹青這一班人不是好相與的。

  王春明的面上一時帶著了羞慚,心想:尹青等和自己是結盟兄弟,如果真的是他們派人前來加害阿檀娜,那末我如何對得她住?他又見駝俠阿朗似乎已看出了他和阿檀娜昨宵的事,面上愈加顯得尷尬。

  駝俠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事,便道:「現時天色已曉,我想你們整宵都沒得好睡,還是回去休息罷!我防到夜來還會有事發生的。」

  阿檀娜也是紅著臉兒,但兩人都感到駝俠為人洞達,也懂得年青人的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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