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俠英雄新傳(138)_蹄風

一三八

　　那時四皇子剛去了多鐸府中，康熙傳諭禁衛軍趕去把他抓起。

　　納蘭明珠和四皇子年紀差不多，他見康熙盛怒，也不敢袒護。一會把胤禎帶到，跪在御前。康熙還沒等他跪下，早已一腳迎面踢去，四皇子當堂滾身撲地，口面流血。

　　高士奇和多鐸見了，忙上前伏在御前叩道：「萬歲爺請不要動怒，致傷聖體！」

　　康熙還是氣往上沖，說不出話。高士奇又稟道：「萬歲爺，那木人上面的指紋雖然是四阿哥的，怕內裡還有隱情，還求先把四阿哥問過口供，才處治未晚。」

　　康熙還在不斷地拂手，連呼：「拿去斬首！」

　　後來經不起各重臣討情，才敕諭把四皇子禁到天牢，交五個大臣審問，衛妃因最初發覺，倖免和四皇子同謀。但康熙說她生了這個殺父的逆子，因此也傳諭把她移到普福宮靜養，這就是俗語說的打落冷宮。

　　四皇子禁到天牢後，還要定期由五個大臣審問口供。

　　多鐸元帥念衛妃對他的提拔，很感不安，他知道神策營禁衛軍統領納蘭明珠平日和四阿哥要好，靜中找到明珠商量。

　　納蘭公子道：「我想四表兄並非這樣狠毒的人，內裡或有隱情未定，不過皇上正在盛怒之下，誰個敢說話呢。」

　　多鐸也道：「明珠，我正想私下裡見四阿哥一面，問他為什麼要幹這樣愚妄的事，還求你通融一下，讓我進到牢裡去。」

　　明珠答道：「元帥，你不要在牢裡逗留得太久，免聖上知道時連我也不得了。」

　　多鐸點頭應允，納蘭明珠便引他進入天牢。

　　當多鐸見了外甥胤禎，見他一個人禁在石室裡，不覺心裡一陣酸楚。四皇子哭訴當日在八阿哥府裡怎樣聽到他和納蘭丞相商量，後來又怎樣把木頭人給他接看，訴說了一番。

　　多鐸見這事竟是納蘭丞相主動的，一時愕然了。他再三問四皇子有無說證，胤禎指天為誓，多鐸也相信外甥在他面前不敢欺騙，只得吩咐四皇子到了審問時，要從實直說。

　　他出了天牢，納蘭明珠已焦急地在外守望著。多鐸匆匆離開，臨行央求明珠照顧著四皇子，防奸人施計陷害。

　　那五位奉旨審訊這件案子的大臣，不久便錄了四皇子的口供，進宮奏報。康熙把納蘭丞相和八皇子胤祀等一干人宣召入宮，把奏摺擲到老奸面前。納蘭丞相作成震驚的樣子，跪下叩頭流血，指四皇子卸罪嫁禍，乞把大喇嘛解來訊問，便可水落石出。

　　康熙立刻叫將巴隆達抓來，當面質問。那知這喇嘛一口咬定是四皇子要他幹的，多鐸喝令禁衛軍亂棍毆打，仍是抵死不認和納蘭丞相有關。

　　康熙愈加震怒，站起來連批胤祀的面頰，打得面上當堂留下了掌印。高士奇等大臣勸阻著，康熙罵道：「你們這班逆子，都想我死了，留你們何用！」

　　跟著斥責了納蘭丞相一番，喝令滾出。那老奸像大赦一般，連忙叩頭謝恩。

　　康熙要把四皇子即日淩遲，幸得多鐸各大臣以死力爭，奏請將巴格隆游喇嘛再審問清楚，才再定罪，總算暫時保留了四皇子一命。

　　多鐸離開皇宮後，又會同各大臣嚴鞠那施禁魔術的喇嘛，巴格隆達自問必死，他平日給納蘭丞相假施恩惠，甘言誘惑，這時只得死口咬緊，不料受不起極刑，第二天便一命嗚呼死了。

　　巴格隆達即死，四皇子更冤沉海底，連五位大臣都不敢立刻把喇嘛死訊上奏康熙。他們暫時蓋得密密地，希望等到皇帝怒氣稍平，才說巴格隆達畏罪自縊。不經不覺過了幾天，康熙心裡煩悶，連日沒有早朝。四皇子在天牢裡如坐針氈。

　　他被囚禁的天牢是一所地下石室，屋頂露出地面不過幾尺，開了通風穴，隔著兩重鐵門才是通到牢裡的石級。

　　他每天的飲食，納蘭明珠派有親信衛士檢視。

　　那天禦膳房又把食物盒子送來，內裡有幾式點心，說是多鐸元帥吩咐造給四皇子的。

　　守卒照例查看一番，見是幾式餡子的果餅，造得頗為精緻。本來飲料要經過椰殼銀挑，飯菜用牙筷攪過，驗出無毒，才送入牢裡。

　　那守卒見天天都是這個小太監親手送來的，又見點心作得精巧，所以只把銀針在餅皮外輕輕一刺，便交管牢的遞進。四皇子吃了中飯，未幾，把食盒擱在一旁，沒有打開來看。

　　到了夜候，他思潮起伏，不能入睡，起來挑亮燈兒把桌上書本一看，都是孝經和太上感應篇之類的勸善書，翻了翻便不想看下去。

　　他一眼看到桌上擺著食盒，覺得肚裡有點餓了，於是打開來，夾上了一件剛送進口去，忽然手腕微震，箸子上的點心墮下，他不經意地再夾上一件，這番又如前的掉落。

　　正覺得奇怪，以為箸子太滑，他用手拈起來，立刻一聲微響，有物把點心打脫了手，一望那小小的通風穴，外面黑暗得分辯不出東西。心想：「人衰鬼作弄，難道是遊魂來把我戲弄嗎？」

　　他不相信真的有鬼，拿起碟子移近唇邊，耳畔微聞有人在外說道：「有毒吃不得！」

　　一枚小石塊砰一下打在碟子上，碎成幾片，點心散滿一地。

　　他驚起來拿出象牙箸子，擠進點心的餡子裡，現出黝黑色，這才知道點心真的有毒，回頭注視窗上，又不見有人影，猜不到是誰個在外面說話。

　　第二天，他把納蘭明珠請來，把點心給他看過。納蘭明珠也吃一驚，忙回去查問，那知禦膳房一個太監失了蹤，事有蹊蹺，一面嚴令管牢的密切留心，一面暗裡通知多鐸，入宮來商議。

　　那晚深宵，四皇子在牢裡已經睡著，給一種息索的聲音驚醒了。他跟多鐸練了幾年武技，感覺上比普通人靈敏，以為有人要來加害，他的靴底藏了一柄利刃，是預備必要時自戕的，抽出來握在手裡，已看到石級上躍進一人，身輕似燕，也不知怎樣進來的。

　　他定了定神，才辨認出來的是個中年尼姑，穿了布衲，一邊袖子下垂。剛想喝問，便聽到一種柔和的聲音道：「四阿哥，老衲是來救你的。」

　　他覺得聲音很熟，猛然記起就是昨宵說「有毒吃不得」那種聲音，忙瞪著她問道：「師傅就是昨夜把點心打落地下的人嗎？」

　　那尼姑點了點頭。四皇子這時反覺奇怪，他從來不認識這師姑的，她怎麼會到天牢來救自己。

　　尼姑又道：「四阿哥，這皇宮是我的老家，你今次落了人家圈套，快些隨我出去罷，遲兩天怕你會沒有性命了。」

　　她說著把袖子一揮，四皇子跟在她後面，上了石級，才看到第二度鐵柵已打開，但通到外間去的那扇鐵板門還是緊緊地閉著。

　　只見尼姑把耳附在門上聽了半晌，回頭對四皇子說道：「外面守衛的走開了。」

　　她運掌向鐵板門用力一抵，漸漸支曲起來，容得一人側身走過。尼姑說道：「快縱出去！」

　　四皇子閃身竄過，這時他才看出尼姑只得一條臂膀。那扇鐵門高約一丈，樞軸深植在石穴裡，但已給尼姑推成抛物線的曲起。

　　尼姑跟著也縱出來，伸手把鐵門按了幾掌，當堂平伏，和原來一樣關著。四皇子吸了一口新鮮空氣，便聽到甬道道上腳步聲響，料守衛的巡迴來了，尼姑扯著他一縱上了廊廡。

　　那時四皇子還沒練得輕身功夫，只覺得身子飄飄，飛簷越瓦，全仗尼姑挽著他走，知道來救他的定是個武技高強的出家人。

　　他們借著飛簷迭閣隱蔽身子，幸未被守衛宮廷的武士發覺。離開了禁城。尼姑才開口道：「四阿哥，我要乘夜帶你出城，如果等到天明，怕你逃不出了。」

　　四皇子應道：「師傅，我們到多鐸府裡暫躲一時，他可以掩護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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