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俠英雄新傳(139)_蹄風

一三九

　　尼姑搖首說道：「這次多鐸也保不了你，不要妄想罷。」邊說已走近先農壇，尼姑道：「永定門外就是南苑，城牆不高，你不要駭怕。」挾著他的手臂，淩空便起，翻過城牆，向天壽山奔去。

　　天才破曉，尼姑帶著四皇子到了萬壽山莊，這處是八極頭陀阿曼的居處，這次是胤禎四皇子初次踏進山莊。他見莊裡走出個高大頭陀，年紀約在五十開外，聲如洪鐘。

　　老尼引他上前拜見，阿曼道：「四阿哥，你脫離險地了，要感謝慧根大師。」

　　一面取出衣服來給他換過。四皇子從來沒有和外間接觸，對世界自然不懂。

　　八級頭陀告訴他，這個尼姑是衡山尼的弟子，武林叫「單手飛獨臂尼慧根」，她原是崇禎帝的長安公主，這次來到北京，要回到故宮裡探訪一下，看到他遭受不白之冤，才把他救出來。

　　四皇子上前向獨臂尼謝過救命之恩，慧根問道：「四阿哥，你以後打算到那裡去？」

　　胤禎淒然答道：「師傅，想我胤禎半步不出宮門，今後怎樣行蹤，還求師傅指示！」

　　慧根又道：「你這次的罪名，那大喇嘛又死了，你便沒法洗得清，老衲看你要躲過一個時期，埋名隱跡，將來終有吐氣揚眉之日。」

　　四皇子聽了跪在慧根前面說道：「弟子這番蒙了不白之冤，畢生難忘，將來，定要報仇雪恨，出了今日這一口怨氣。」

　　慧根心裡暗喜他已落在自己手裡，當下把他扶起，點頭說道：「四阿哥，你有這種志氣，正是大丈夫所為，不過要報仇雪恨，定要學得一身本事，他日才可以除奸洩憤。如今老衲有一點願望，你可能答應嗎？」

　　四皇子對尼姑已是深信，答道：「弟子這條性命都是師傅救回的，就算教弟子去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何況是為著將來報仇雪恨呢？」

　　慧根於是請他坐過一旁，告訴他道：「老衲昔日從衡山尼那裡學得相人之術，四阿哥外表龍姿鳳目，將來是九五之尊，不過定要依老神的指示，十五年後便有應驗了。」

　　四皇子急著要問，慧根說道：「第一點，從今後起，你要改易姓名，遠方遁跡，找個名師學技，十年之後才能回到北京。第二點，你要發過誓，將來有日得繼王位，須複回漢統，把『漢不拜相滿不點翰』種種不平等廢除，還須取消剃髮，恢復漢人衣冠，到時我們便會叫一些能人相助，這些你想過可以依得嗎？」慧根所說的，是因見到滿清入關後，強迫漢人剃髮，廢除明朝衣冠，又怕滿洲人給科舉制度移易了本性，不准參加八股考試，漢人任何功高，也做不得丞相，此外還有很多不平等的待遇，所以慧根便要四皇子宣誓他日履行諾言。

　　胤禎想了一想：「如果將來有日繼得皇位，現在就答應何妨。」他立刻跪向屋外，發起誓來，說如有口不對心，不得好死。

　　慧根和八極頭陀把他挽起來，說道：「我們相信你了，望你將來永不要忘記了今天的起誓。你辛苦了整夜，如今且去休息，我會替你安排好了去處的。」

　　那時獨臂尼慧根正在江湖各處漫遊，結交武林朋友，還沒回衡山居住，更未遇到呂景陽和收呂飛紅做弟子。

　　她和八極頭陀馮小五等一般反清志士秘密商量，知道武林裡稱得文武雙全的宗師，只有黃梅和白雲兩個，而這兩人都是不輕易收門徒的。

　　黃梅的三個弟子陸元華、花尚武等早已離開師門，他萍蹤無定，只有廬山的白雲居士，是國內聞名的少林派嫡傳，也是個隱居的奇士。

　　當下由武林裡幾個和白雲有交情的寫了一封書，隱瞞了四皇子的來歷，又替他備了路上盤纏，化裝成一個士子，在一個大雪紛飛的嚴冬日子，慧根把他送到天津楊柳青驛上便分手。四皇子從此化名叫「尹青」，是暗諧著原名胤禎兩字，趁了運河的蓬船南下。

　　當時獨臂尼慧根和一般反清志士這個作法，究竟有什麼利用呢？要解釋出來，拿一件同樣的歷史比喻便很容易瞭解：清朝最後一個皇帝叫宣統（溥儀），如今還生存著，他三歲登極，僅做了三年皇帝便民國成立，可是他遜位之後，日本政客和清朝遺老把他當作寶貝一般，收藏在天津租界裡，給他種種掩護，後來便當了東北滿洲偽政府十幾年傀儡皇帝，一切大權都在日本人的手裡，這便是一個比喻的例子。

　　且說四皇子尹青從未出過門，來到江西，給騙子把盤纏行李都盜去了，連帶給白雲的信也失落，他孑然一身，苦不堪言，一路乞食度日，沿途打聽去廬山的路徑，幸好身體比常人壯，握得凍餒，俗語說有志者事竟成，他走了不少日子，衣服殘破，終抵達了江西。

　　那天他登廬山，未到牯嶺，小山刮起風來，陰霾滿布，飄下雪花。

　　他身上衣服單薄，肚裡又饑，走得一半，已倒在路旁，他估不到那裡就是白雲居士隱居的小坡前。

　　江西雖然不常下雪，但冬季裡飄起雪花，也和北方一樣寒冷。

　　他有十一年皇帝的命運，註定他不會死，迷信的說是百神呵護，這也是無稽之言，總之，命運安排是真的。

　　剛巧白雲居士命年羹堯下牯嶺去打酒，年羹堯挽著風燈，身畔掛了一葫蘆酒，回到土坡下，眼前覺有兩頭東西竄過，大如狐狸。

　　他身上配有短劍，便要一試身手，他拔出配劍對準那東西飛出，看它走了幾步便倒，忙上前檢看，卻是一頭野狗，心想：「這東西出沒，怕會把人畜咬倒了。」

　　跟著把風燈四面照了一下，立刻發現有人給雪掩蓋了，露出雙腳。他上前撥開雪花，見是一個人，已經窒息，那野狗怕是嗅得沒有氣息，才不吃下去。

　　一探那人心窩還有點暖氣，年紀很青，衣服雖舊，掩不了原來英俊的面貌。忙拔開酒壺的蓋，把酒灌在那人喉裡，隨就背起來，回到白雲居士的屋裡。

　　白雲看到年羹堯把一個冷僵了的人背返來，兩人合力移到屋裡火盆旁去，把他救醒。

　　看這少年不過十五六歲，相貌非凡。

　　白雲居士無所不懂，一看吃了一驚，這小子將來地位了不起，怎會來到山上？所以有意把他留下來。

　　等到尹青醒了，問過來歷，正是前來投自己的。尹青說出了獨臂尼等人名字，又道書函已在道上失落了，白雲料想不會虛假。因此吩咐年羹堯好好地照顧他，等身體回復之後，才慢慢教他在門下一道學習。

　　白雲所授的不只是武技，還有天文地理，兵家韜略，拜他門下的，至少須在山上潛修十年，才准下山。

　　光陰過得很是迅速，尹青跟白雲居士，瞬已七八年，他天資過人，韜略都出人頭地，傳了白雲衣缽，在這年頭之內，白雲雖和獨臂尼等人有通消息，可是始終沒把尹青的身世說出。

　　這時見尹青學業成就，便打發他下山，一面寫信通知慧根，因此獨臂尼也派了呂飛紅下山往見江南俠士白泰官等人，要他們結交上尹青，不要使他中途變志，其中一段經歷就是本書前兩回說過的，這裡要補述的無非尹青被逐出清宮的事略。

　　那時候，尹青在江湖裡闖了幾年，武林裡名兒紅得發紫，誰都曉得他是個一流俠士，他結交的朋友，盡是武林各派出色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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