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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王春明一聽,便明白老婆子的意思。他立刻把她扶起來,說道:「婆婆不必驚慌,我不是官軍,只是個過路的人,想找個地方歇歇,你快些進去看看你的媳婦罷。」

  那老婆子見春明說話溫和,把他看看兩眼,便招呼春明進到屋裡去。

  老婆子把藥煎了,給那產婦服下,才從籃子裡倒出米來,弄些米漿喂飽了嬰兒,然後熱了一壺茶,倒了一杯遞給春明。

  春明見那婆子一面慈祥,心裡有點過意不去,便掏出一小錠碎銀來,遞到她的手裡,說道:「今天沒法不在這裡求宿一宵,不知道可方便嗎?」

  那婆子連忙應道:「老爺子,有什麼不方便的,那裡要客人這樣破費。」

  春明懇切地道:「這一點銀子,算是打擾你們的一點意思便了。」

  老婆子推辭不過,才把銀子收下,跟著到灶上淘米,口裡一面說著話。

  只聽她道:「今天真是佛爺庇佑,兩番遇上了貴人,午間那個騎匹瘦驢的學究先生,原來是個郎中,他給我媳婦服了一些藥散,醒過來了,又開了一帖藥,還給我一錠銀子,教我立刻到墟上配藥。

  「那知他只喝了一碗茶,便要走了,真的是神仙差遣……」

  她還想說下去時,春明已經走過來問道:「婆婆說的是哪個學究先生,是不是肩上掛著一個藥囊,背了一柄傘子的黃面瘦漢子?」

  老婆子訝道:「老爺說的是,原來你是認識他的。」

  春明也不再答,只問了她那漢子是何時離去的,從那方面走去。

  那婆子答道:「不就是過午的時份,我還記得他這樣問過:『從這處小路往積石山,黃河源頭有怎樣深闊?』我答他:『都是亂石頭,隆冬時分涉得過的。』後來他把驢兒脖上的鈴子摘下來,才轉過北去的。」

  春明緊記著她所說的話,一會飯已炊熟,春明草草吃過,又問清楚老婆子到黃河源頭的小路,謝過婆子,乘夜便出門。

  那婆子瞪著雙目,口裡哺喃的說道:「怎麼這兩個好人都一樣匆忙的,剛才說過要歇宿,忽兒又要趕路?」這裡按下不表。

  春明乘著雪夜,運起夜目,一路展出急行輕功,直向北方如飛而前。

  所經的都是崇山峭壁,羊腸小道,才交半夜,已聽到水聲潺潺,張眼一望,前面是一處大峽￿,瀑布從高山瀉下,滾到山澗,那一片溪流闊有百丈,堆滿了亂石,其中積水之處,成了很多個深潭。

  山澗亂石觸目皆是。王春明也無心欣賞黃河源頭,只擇澗水淺處,踏著山石縱跳到了對岸,一看山嶺如屏障,擋著了去路。

  他連竄帶縱,扒上峰巔,向嶺下一望,那處是小積石山的入口,一條驛道,蜿蜒數十里,望去像腰帶一般,道上靜無人影,正是「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的景況。

  忽然嶺下傳來了斷續的馬蹄聲,定睛下視,原來一乘單騎踏破了霜雪,得得行來。

  王春明覺得十分詫異,細看時竟是一匹瘦驢,坐著一個矮小的身影,彷佛就是昨天見到的那治好他的賣藥郎中。

  當下心裡一喜,正想飛步下山,忽然又轉了念頭:「像這樣的雪夜,那個江湖奇客一定有勾當要幹的,自己不應該衝破了人家的行動,而且夜裡跟蹤,會招他疑惑,萬一誤會起來,豈不是反為不美!」

  這也是春明細心之處,他決定了,便在嶺上一路暗暗跟隨,一個在上,一個在下,漸漸折入叢山隘道。

  那時東方現出魚肚白色,林鳥初驚。那怪客忽然停了步,轉過一處危崖,那裡一帶都是密林,剛好掩蔽,從官道上是望不到的。

  怪客下了驢,拴在一邊,便歇在林子下面。春明見他從囊裡拿出一壺酒來,喝了幾口,又抓了一把東西,放進口裡啃著。

  王春明伏在崖頂,屏息不敢動。一會旭日升起,大地一片光明。

  那時官道遠處塵頭大起,幾列車子風馳電掣的奔來,前行有五六騎人馬,都是軍官打扮,車後又有十幾騎人押著,一路轉入山隘裡來。

  王春明知道有事要發生了,他已忘卻了整夜奔走的疲倦,只是伏著靜待變故的發生。

  只見那怪客把一條布袱裹了驢口,放下了皮囊,拿著傘子,一點雙足,便飛身上了一面十余丈高的岩石上面。

  那幾騎官軍到了面前,驟聽到颼颼風聲,像是刮起旋風一般,沙石裡夾著一點點的東西打過來,轉眼間已有兩匹馬倒下,馬上的人登時掩著了一邊臉子,殺豬似的叫痛。

  剩下兩三騎人,他們在馬上四周張望,但都不見有人影。

  那時車輛座上,每個禦者身旁,都有一個武士裝束的人坐著。

  他們不約而同地一個白鶴沖天,平空躍起,其中一個喊出一聲號令,那五乘車輛立刻掉轉頭來,擺開了一個圓形,跟在車後的十幾騎人,也迅速勒馬奔前把車輛團團圍著,繞著走圓圈子。

  這還不算,車卡裡又出現了一排弓弩手,每車卡大約有七八個人,一齊彎弓上箭,向著面前防禦。

  王春明居高臨下,看到這一刹間,那隊車騎擺開陣勢,有條不紊,心裡暗暗替那黃面怪客著急。

  說時遲,那五個從車座上躍出來的武士,瞬已閃電般撲上前來,他們手裡持的有刀劍長戟,看看就沖到怪客站著的那面岩石腳下,同時他們也似乎已看到岩頂有人在伏著。

  不料黃面怪客的行動比他們更迅速,他不待那五個武士有所動作之前,把傘一張,這是一面沒傘布的鐵傘骨,他握著傘柄飛身直落,類似現代降落傘一般,不過那傘沒有布來擋風,怪客身子便挺起來,錐子般直插。

  底下幾個武士身手也非常矯捷,只見各人舉手一揚,一排暗器射出,遠看直如飛鳥投林,飛襲到怪客面前。

  那怪客突然把傘向身前一擋,旋轉起來,那一根根的鐵骨,風車般轉動,一排暗器便給他消滅得無影無蹤。

  在這一忽的當兒,怪客早已腳踏實地,那柄鐵傘從他手裡一掄,滾到了五人身前,那五個武士立刻散開排成了梅花形,包圍著怪客,刀戟並舉,這樣便戰作一團。

  王春明是武術內行人,在他眼裡,那五個武士的功夫都甚有根底。

  如果憑自己的本領,敵著兩個還可以,抵禦三個便不行。

  他心裡想:「今番看那賣藥的江湖術士怎樣應敵,他若然抵擋不住的話,我就躍下去助他一臂,好報答他活命之恩。」

  他正在那樣想,那邊黃面怪客已是速戰速決。

  但見他把鐵傘四周上下飛舞著,快得連人影也看不到,又像狂風掃落葉一般,那五個武士手裡的劍戟都給飛起來,全部削得截一截,射到半空,落地時已變成了斷劍折戟。

  當下五個人還不甘罷手,紛紛從身畔抽出軟鞭,一齊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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