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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第九回 青藏派的柔門拳宗

  雍和宮藏僧傳絕技 積石山土司報夙仇

  西藏是世界上一個神秘的區域,滿清時候,以宗主國的身份,派有漢軍駐屯在拉薩、江孜、和亞東等地。

  西藏全境都充滿了佛教的色彩,僧侶掌握著無上權威。

  那些藏族城市,和中世紀歐洲的城市一樣,包括了城堡,寺院,市場的三個部份,而寺院裡差不多就是當地的行政機構。

  且說西藏首都拉薩的東北方,有一個城堡叫作「墨竹工卡」,那地是通往西康和青海的通道,最大的一間寺院,名叫「劄布倫廟」。

  那廟的長老,漢語譯名叫「鐵隱禪師」,是個有道行的尊者,也是藏派拳技的高手。

  他在武技上的成就,比他在黃教喇嘛裡的名望還高,單是一手「柔拳十八雙推掌」,是當時中國十八行省的武林中人都曉到的,是柔門裡的特異功夫,聽說鐵隱禪師有一年來到了北京,那時大俠甘鳳池還沒身故,鐵隱在甘鳳池面前,施出一手名叫「八步趕蟬」的腳下絕技,令到甘鳳池也對他甘拜下風。

  那年又值鐵隱禪師十年一次要往北京雍和宮講經,雍和宮是北京最大的喇嘛廟,在安定門大街側邊,最初由章克呼圖克圖主持,是黃教喇嘛的上院。

  宮裡佛殿很多,其中有一所名叫「萬福樓」,內裡有一尊八丈多長沉香木雕刻成的大佛像,遍體綴滿了黃金珠寶,手臂上鋪著一方「哈達」(綢帶)。

  另外有一所「雅木得克樓」,供了一尊狗頭人身的佛像,腰間掛著一顆人頭,腳踏裸體的女人,離奇怪誕,不可思議。

  那主持雍和宮的大喇嘛章克呼圖克圖,每年都從西藏聘到高僧,在宮裡講經。

  由每年農曆正月廿九日起,宮裡講經開始,便有一班小喇嘛扮成各類妖魔鬼怪,一面誦經,一面跳著「布劄舞」,叫作打鬼送邪。

  講經一個月,期內齋僧佈施,又將麵粉製成的假人頭,送到龍鬚溝裡丟掉,算作把妖魔喂飽,此後便不會作祟。

  閒話少提:鐵隱禪師那年帶了十幾個隨從,騎著馱騾,行囊裡帶備兩個月吃的「粘粑」。這是藏民的一種乾糧,用烘乾了的麥粉和著奶油,茶精,拌勻了作為旅途上的主要糧食。

  他們從墨竹工卡起程,北上旁多城,經汗騰格裡海,越唐古拉山口進入青海。

  那處正是青海四十土司的地域,一望無際都是大草原,到處布著流沙淺澤。

  當鐵隱禪師一行將抵達星宿海的時候,行經巴顏喀拉山的中部,忽然下起雨來,山洪暴發,把路上那十幾匹馱騾一沖,連人一起,隨流飛翻滾到山谷去了。

  這突然而來的變故,還幸鐵隱一掌把大樹推翻,架在缺口,這樣便將幾個隨從喇嘛救回,但其餘的都已隨波逐流沖到山澗裡去了。

  他們又走了幾天,糧食牲口已給洪流沖去,幾個人便到處找野生青棵充饑。可是那一段路程,正是青藏道上最不毛之地,人煙稀少,就連野獸也絕跡的。

  漸漸走進了沙漠地帶,更是難行,何況沒有了代步的牲口,往往一陣旋風吹過,面前的景物都全變了。

  日間陽光照射,熱得如置身火爐一般,但夜裡卻凍得如同雪夜的寒冷,那幾個小喇嘛,都吃不起這種大自然的侵襲,饑餓寒熱,一個一個的死去了。

  鐵隱禪師仗著自己的體力,繼續支持,預料再行幾天,出了「那木山口」,那處便有人居。

  他把一切衣物丟了,只剩下懷裡的一度牒文,那天黃昏漸近,他看到遠遠地一隊人馬如飛而來,心裡大喜過望,認為有了救星。

  那料人馬走近時,不由得驚駭起來,原來那隊人馬是山裡的番子,這些番子全是未開化的民族,向來給四十土司派出騎兵緝捕,拿到了便就地斬決的。

  他們到處流竄,截劫沙漠的商旅,除了把駱駝,馬匹,貨物搶去之外,還把人肉割成一塊塊,懸在馬背,曬乾了作食糧;他們不特全身生滿了黑毛,所說的語言,也是啾啾的和野獸相類,是完全和野獸沒分別的一種人類。

  當下鐵隱禪師知道向那些番子說話懇求也沒有用處,只希望他們見自己身上沒有財物牲口,看了便走。

  於是將全身內勁運起來,把身體外部施上了「鐵布衫」,頭部掩蓋上「金鐘罩」,這兩種都是武家保護身體的上乘功夫。一面閉上雙目,躺在地面裝起死來。

  那隊番子如飛一般來到,見是一個單身僧人,像是餓僵了。便有幾個跳下馬來,把鐵隱禪師身上檢搜了一番,見沒有行囊,也找不到金帛,都暴跳起來。

  其中一個把牒文撕毀了,覺得他的身體還是溫暖,便想將他放到馬背上馱走。

  不料幾個人怎樣把他搬移也搬不動,跟著啾啾地又叫出聲來,這次是舉起藤矛,一齊戳下,想把鐵隱的身體刺著挑起。

  這些藤矛雖然嵌上了鐵矛頭,但鐵布衫可以抵禦,不過鐵隱穿的那襲袈裟已給他們戳得一片片毀爛了。

  番子見移也不動,戳也不入,已有些驚起來。忽見地上那具屍體自己平空跳動,像是有彈力一般,躍離地面凡兩三尺,蹦蹦地一連幾次躍高,又複靜下來。

  他們雖然是充滿了野蠻的性格,但對鬼神十分畏懼,當下便躍回馬上去。

  不料那屍體這番卻滾動起來,在沙地上一路旋轉到他們的馬前,番子嚇得目瞪口呆,一蜂窩似的策馬便走。

  先前鐵隱禪師的身體。跳起和滾轉,都是他的外功運用,這幸而把番子嚇跑了。

  他坐起來,看看日影漸向西沉,身上又疲又餓,大半天裡,連水也沒喝過一口,正想勉強前行。

  突然前面沙塵滾滾,一騎人馬風馳電掣的奔來,馬上的人全身白色,背後一面披肩,隨風飄起,料想不是番子回來。

  看看臨近,是一個回族少年,白袍白馬,頂上戴了黑色圓頂帽子,配了長劍,身體卻生得十分矮小。

  鐵隱合什站著,等候那人下馬,只見他衣襟上繡著星月教徽,眼目雖然帶著英氣,但面黃鼻塌,眼眉長成三角形,眼角左右下垂,形容甚是古怪。

  那少年打起藏語來,問過了鐵隱來歷,他便伸出臂來,想把鐵隱舉上馬背。

  這是青藏人民優禮僧侶的舉動,要自己扶著馬步行相隨。

  鐵隱禪師見那少年那樣對待自己,心理已喜歡了幾分,便故意運出「千斤墜」來,試把他為難,這是禪師想測驗一下面前小夥子的性格。

  那回族少年見舉僧人不起,便運出氣力來,鐵隱立刻感到小夥子是有武藝根底的,至少能夠扛起八百斤重的東西;他便把千斤墜向地面沉,少年這番轉過身來,想換過背他上馬,那知也是泰山壓下一般,沒法馱得僧人雙足離地,那少年心裡已經醒悟了,曉到面前的是一位有道行的高僧。

  只見他向地面一扒,雙手支著,口裡說道:「活佛,請踏著我的身子上馬。」

  鐵隱禪師愈覺得這個小夥子能夠謙恭忍受,便踏著他的背部坐上馬鞍。

  那少年即刻起來,拉著馬韁,一手撫著劍柄,步行相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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