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俠英雄傳(84)_蹄風

八四

　　且說紅燈教主妙法真人自從那天晚上失去了袁無愁的蹤跡，知道有能人來把他救出了，心想：「我已把便殿施術禁閉起來，平常人斷沒能闖進去。」

　　覺得奇怪，連忙返到觀後那所「蓬萊仙境」裡的靜室，打開法寶囊一找，果然失去了兩度靈符，明白這是有人前來盜取。

　　他急把大弟子長髮真人叫來，偕同到大鼎底下那處秘密地窖一看，只見鐵牢裡袁纖雲還好好地躺著，心裡才放鬆一些。

　　原來袁小姐自從在金陵城牆外五通祠受到悶煙昏倒，長髮真人把師傅交他的一度「迷魂符」放到她的發上，便像吃醉了酒一般，半睡半醒，渾身無力。

　　老道一路把她架到雲峰觀來，關在地下鐵牢裡，妙法真人運起五雷大法，強遣六丁六甲替他把守鐵牢，只有老道的法旨才能進入。

　　他又派了四個小道童輪流看守，每日侍候袁纖雲兩餐飲食。

　　小道童每天下來當值之前，就到靜室裡向他領取朱符，在鐵牢前先行焚化，才得走進遞送飲食。

　　袁纖雲每天也有半醒時候，但腦子裡總是迷迷惘惘地，完全是做夢一般。

　　當下妙法真人吩咐小道童小心看守，便和長髮真人走出牢外，一面說道：「我看王家那小子就快要來了，這番袁無愁試過我的厲害，雖然逃出，也定會跑到五台去找著這小子，央他拿寶藏玉石前來交換。」

　　長髮見說，答道：「師傅不要太樂觀，我看他們裡面能人實在不少，這番連師傅的靈符也盜去了，難保他們不會再來。」

　　妙法真人聽了，雖然心裡有些畏懼，但在徒弟跟前，不願示弱，只得笑道：「他們有的不過武技本領，但一遇到我的大法施出時，任他們有三頭六臂，也逃不過我的手掌呢。」

　　說時已經走出隧道，長髮真人回到前殿去；老道轉過觀後的「仙境」，又和一班仙姑廝混去了。

　　約莫過了半月，雲峰觀裡如常寧靜過去，作書人在這裡抽些空閒，一道雲峰觀的來歷。

　　這個有名的寺觀自宋朝起便建立，原名叫作「飛雲古觀」，地點就在山東萊州北面的飛雲嶺飛雲峰上。

　　萊州現在已改稱「掖縣」，飛雲嶺矗立在萊州灣上，形勢雄壯，吃著東海潮流，形狀如同一面靠椅，歷來就有不少堪輿地學先生，認為這裡可出帝王，宋帝就在峰頂建了飛雲觀鎮壓，又在嶺下築了一所飛雲別觀，利便一般善信朝山進香，因此飛雲觀便有「上觀」和「下觀」的稱號。

　　往日紅燈教掌教朱蕃，和山東螳螂派幾個名手是生死之交，其中一個是道士，所以擇了飛雲古觀作紅燈教的總部。

　　一直到妙法真人當了主教，才把飛雲觀改作了「雲峰觀」，供奉白蓮祖師，把原祠的玉清真君放到嶺下去。

　　二十多年來，上觀建成樓閣連雲，殿宇重重，比原來地方多了幾倍，他是利用飛雲這山勢險峻，除了教徒之外，外間人不易進來，但山下的別觀就任它丟荒，偏殿也塌了，只有正殿前後兩間還完好。

　　往日玉清教主的一座神像擠進小神龕裡，留兩個香火道人在處，早已沒人進來燒香了。

　　雲峰下觀的兩個香火道人叫作乙全和丙全，那天晚上，神像前的琉璃燈連油已沒有了，他們到外間拾些枯枝，生出火來，一眼向神座望去，嚇的一跳。

　　乙全還以為自己眼花，把枯枝拿高一照，神像裝飾一新，玉清真君的髮髻戴上一枝碧玉發壓，面前絳帳金碧輝煌，真君身上的八卦道袍也綴滿了金線，燦燦生光。

　　兩人注視了一會，乙全便道：「老丙，你看這事出奇嗎？難道是真君顯靈！」

　　丙全走到龕前把手撫摩著真君的金線道袍，應道：「十多年來都未見過真君有什麼靈異，看還是祖師爺弄的法兒是真。」

　　說到這裡，他耳畔忽聽有人喊道：「丙全。」

　　聲音發自神座裡，不覺吃了一驚，跟著那聲音更清楚了，說道：「乙全，丙全，你們都跪下來，靜聽本真人法旨。」

　　兩人抬頭一望，看到玉清真君正在微微點頭，雙目闔動。他們慌作一團，雙膝不由自主地跪下來。

　　耳畔聽到真君說道：「你兩人聽著，我是玉清微妙道德真君降臨，你們主教妙法真人把這處香火冷落了，我要顯靈給這一方善男信女曉得，你兩人明天到外間去，把平日敬奉真君的召到來，我有話對他們說呢。

　　「我知你兩人窮得連粥水也沒得熬了，這裡觀後竹林裡，有一包碎銀子，你們拿去用著罷。」

　　兩人不敢抬頭，那時殿上一片漆黑，忽然一陣火光沖起，兩人再生起火來，神龕裡一切都改變了，剛才的真君已不知去向，剩下的仍是原有的一尊半圯的神像和殘舊的布簾便了。

　　乙全道：「師弟，真君既然顯靈，橫豎我兩人餓得要命了，看看林子裡有沒有銀子再算罷。」

　　兩人持了火把到後山，果然找到了一包碎銀，當堂喜的不迭。

　　第二天，兩個香火道人把門關上，便到外間把昨宵的奇跡說出來，這裡來往的都是紅燈教裡的教徒，當堂一傳十，十傳百，半日間便聚集了幾百人，都要一看玉清真君顯靈。

　　乙全丙全領著眾人，把下觀的門推開，燃起了琉璃，燈光照射，連兩人也驚奇了。原來神座上的真君穿著裝飾一新，和昨夜裡看到的一般無異。

　　當時各教徒看見，也都嘖嘖稱奇，有些心水清的，計算一下那襲金線八卦袍，就要成百兩銀子才能造到，不會是乙全等故意騙人的。

　　大家正在你一言我一語，忽然聽到一片笙歌鼓樂的聲音，從半空裡傳來，漸來漸近。

　　那簫聲笙聲，清脆異常，像是在殿脊響出一般，這時又是光天白日，大家舉頭外望，天空裡什麼東西都沒看到，一忽兒又聽到幾聲鳥啼，人叢裡一個老婆子喊道：「真君駕了彩鳳兒降臨呢！」

　　說還未罷，神龕裡已有聲音傳出，各人立即跪下。

　　那聲音說道：「你們善信都來了，貧道這次降到此間，是要你們回去告知妙法教主，說他近來把雲峰觀施了禁法，還差遣六丁六甲把守，連白蓮祖師的法駕也去不了。你們告訴他今夜到這裡來，貧道要帶他到玉清宮去走一遭，否則他的厄難就要到了。」

　　說罷，殿裡起了一陣白煙，剛才的怪鳥唬聲又起，殿上一片仙樂吹起，各人直等真君離去了，才敢站起來。

　　乙全和丙全兩人給一般教徒蜂湧著上山來見妙法主教，老道連忙到大殿升了法座，兩邊站著長髮和藍面兩弟子。

　　一眾教徒在妙法真人領導下，向白蓮祖師拜叩一番，又對著了紅燈行過了教裡的儀式。

　　各教徒便把今天在下觀裡見到的情景，向妙法真人稟告一番。

　　老道也感到事有蹊蹺，因他這次施用五雷大法和把觀裡一部地方禁閉了，除了幾個親信弟子外，別人是沒法曉到的。

　　當下便問過了乙全丙全這事發生的經過，老道暗想：「這事想不會是乙全等膽敢在處搗鬼，或者真的觸怒了真君未定。橫豎這裡是自己地方，他們又都是我的人，今晚就去看看也無妨的。」

　　想了便派長髮和藍面兩真人，隨乙全丙全到下觀去細察究竟，回來稟告。

　　當長髮同藍面兩人來到飛雲下觀，這裡他兩人已經多年沒進過了。他們踏到正殿，一望玉清真君的神像，果然裝飾一新，長髮真人見識較廣，他叩拜過後，便走近神座前拿燭火一照，只見帳幔垂絡，都不是本地織得出的手工。

　　再細視真君那襲八卦袍，全是京都真金線繡成的，就算妙法祖師爺也沒穿過那種名貴的道服。

　　他心裡有些模糊，再敲敲神像，仍是原日的泥塑法身。他又走到神龕兩旁搜索，龕後是一面牆壁。

　　他們再走過偏殿，那處已經塌下一半，堆滿了雀糞瓦礫，只有一扇透到大殿去的門，平日是鎖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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