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孫曉 > 英雄志18吾國吾民 | 上頁 下頁 |
| 四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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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秀最愛聽打仗故事,此時自是一臉興奮。他低頭來看,卻見霸州城邊標示了三道數字。依序看去,見是「七」、「三」、「二四一一七」。眾參謀均是老將,不必解說,也知霸州內外共七城,三大衛所,城中連民夫在內,總兵力達「二萬四千一百一十七人」。 其餘眾人雖說看不懂暗號,卻也不好發問,只靜靜等候伍定遠解說。 伍定遠微微沉吟。從防禦圖觀之,這霸州躲在後方,防務不重,但一來鄰近京畿,二來位於天津,是以霸州二十年沒打過仗,卻也派駐了衛所兵力。伍定遠放落了炭筆,問道:「霸州總兵官是誰?」高炯翻看名冊,忙道:「是留守軍老將,鐘思文。」 聽得老將在此,眾人自是稍感放心了。看這鐘思文是三朝元老,武英時鎮守西疆,景泰年間轉投江充麾下,四十年來沒摔過摔,看守此城自是綽綽有餘。再看霸州以西尚有無數關山險要,要說忽而鬧出戰禍,實難讓人置信。 城是小城,地是福地,看守霸州本該是個養老美差,是以「正統軍」也沒駐紮在這個地方。可明明殺雞用不上牛刀,為何「勤王軍」百萬雄師竟要過去馳援呢? 是真是假?是謠言?是情實?伍定遠想不透道理,只得站起身來,來回踱步。 他自離西涼後,雖曾遊歷天下,卻獨漏了霸州,一時反覆沉吟:「霸州……霸州……你們之中,有誰去過霸州……」 阿秀趴在地圖旁猛瞧,第一個舉手而笑:「我沒去過。」他轉望華妹,道:「你呢?你去過麼?」華妹八九歲的小孩,若要出門遊玩,必給爹娘帶著,伍定遠既不曾去過霸州,她當然也沒去過,便瞪了阿秀一眼,自問丫鬟道:「杉姊,你去過那兒麼?」 翠杉茫然道:「沒有啊。」便又將目光轉向燕烽,卻見這參謀眨了眨眼,想來也不曾去過。眾人一個看一個,良久良久,居然沒人答腔。岑焱訝道:「鞏爺,您也沒去過霸州麼?」鞏志搖了搖頭,他少年時定居長洲,中年後轉戰西北,少去京畿要地,自不曾去過霸州,自問呂應裳道:「呂大俠見聞廣博,定曾去過了?」 呂應裳搖頭道:「在下早年定居華山,近年旅居開封,甚少在外遊歷。」 說也奇怪,霸州距離京城不過三百里,明明相距不遠,卻無人去過此地。眾人瞧著地圖,卻沒人想得起此地有何歷史名勝,更不知當地風景如何。隱隱約約間,只覺得這座城池一不起眼,二不惹爭,可其實卻是通京城的捷徑。 一片沉寂間,忽聽算盤怪道:「我想起來了,我去過一次。」雙怪一輩子沒正經,八成又要當小丑了。呂應裳忙道:「師叔,咱們在談正事,且別玩笑。」算盤怪罵道:「若林啊!你又沒大沒小了,咱真去過呢!」雙怪一輩子住在山上,每回下山,必得掌門金口應允,方得成行。呂應裳歎道:「師叔是何時去的,我怎麼不知?」 也是怕眾人不信,算盤怪忙指著肥秤怪,道:「我真去過,和他一塊兒去的。你們不信,可以問問他啊!」雙怪一丘之貉,若要相互作證,自無公信可言。呂應裳搖頭道:「既是如此,霸州有何風景文物,兩位師叔伯可以說說麼?」算盤怪蹙眉苦思,道:「風景嘛,我還記得,好像城外有棵大松樹,好大一株。我倆帶著饅頭水壺,在上頭躲了三天三夜,愧啊愧得……」 算盤怪滿口胡扯,卻不知在夢囈什麼,直聽得阿秀嘻嘻哈哈,華妹也是頻頻搖頭。眾人素知此人言語無味,無須多理,正待轉過頭去,伍定遠卻是心下一凜,忙道:「等等!你倆是景泰十四年過去霸州的,對不對?」算盤怪喜道:「伍老弟官大,學問果然也大,正是景泰十四年!」 景泰十四年,距今已是三十年前的事兒了,不知這陳年八股裹腳事,卻與今日大局何干?眼看眾人滿心納悶,算盤怪卻笑嘻嘻地,自顧師兄道:「記得吧,那時咱倆還年輕著,聽得要去霸州,愧啊愧得……連夜便去山下花光了銀兩,還把後事都辦好了。」 肥秤怪歎道:「別說了,總算多活了三十年。」這肥秤怪一輩子做小丑,此刻卻鐵著一張胖臉,好似真有其事。眾人聽得他倆連後事都預備了,自是訝道:「你倆到底去霸州作什麼?」肥秤怪怔怔地道:「那年我……我倆奉掌門之命,前去支援少林天絕……」 天絕神僧大名一出,場裡赫然靜了下來。岑焱駭然道:「支援天絕神僧?做啥啊?」 肥秤怪低下頭去,細聲道:「支援他……抵禦魔王秦霸先……」伍定遠霍然起身,提氣暴吼:「來人!即刻傳我號令,速將居庸關十萬兵馬調回!」居庸關是伍定遠的發跡之地,也是心腹軍馬所在。眾將大驚道:「都督,使不得!那是防備蒙古人的!」 伍定遠毫不理會,只深深吸了口氣,道:「鞏志,把刀給我!」眾人面面相覷,一頭霧水。卻聽伍定遠喝道:「小老百姓行搶的那柄刀,怒蒼軍刀!」鞏志醒悟了,念及王一通的那柄凶刀,趕忙取了過來,交到上司手裡。 伍定遠不再多言,只深深吸了口氣,將鋼刀握在手裡,反覆察看思索。眾人不解內情,可給種種詭異氣氛一嚇,心裡竟也害怕起來。岑焱細聲問道:「鞏爺……到底怎麼了?」 鞏志眉心緊蹙,卻也說不出所以然。此時不只鞏志,人人都想得知景泰十四年發生的大事,可一時之間,卻也不知從何問起。 眾人如墜五里霧中,大都督卻也不說話,只反覆沉吟,低頭察看那柄軍刀。鞏志沉吟道:「你們之中,可有誰帶得紀年譜?」看這紀年譜便是國史通監,欲知前朝舊聞,自須從中來查。眾人搖了搖頭,無人回話。忽在此時。阿秀嘻嘻一笑,自從包袱裡找出一本厚舊破書。岑焱大喜道:「紀年譜!」也是事出緊急,顧不得小童還在翻書,便己夾手奪過。 在阿秀的吵嚷中,鞏志急急翻開年譜,來到了景泰十四年那幾頁,低聲讀道:「景泰十四年三月丙午……怒蒼賊匪犯霸州,陷大城,典史李延、副總兵馬寶、張委戰死。京師戒嚴……」 啊地一聲,眾人軍大了眼,原來景泰十四年,怒匪曾兵臨城下,打得朝廷潰不成軍,當時據點便是霸州。眾人心下駭然,方知大都督何以如此戒慎,他怕舊事重演了。 霸州鄰近北京,相距不過三百里,若以快馬飛馳,半日便能抵達。戰火一旦捲入京城,上從皇室貴族,下至黎民百姓,兵凶戰危之際,人人都會慘受波及,縱使想逃,卻也無處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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