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孫曉 > 英雄志18吾國吾民 | 上頁 下頁 |
| 四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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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華妹呆在當場,高炯朝阿秀推了一把,附耳說了幾句話。阿秀哈哈大笑,霎時當仁不讓,便已沖向華妹,喊道:「華妹!多有得罪!」嘶地一聲,阿秀依樣畫葫蘆,已然扯破了華妹的衣袖,正要連裙子一起扯落,卻聽啪地一聲大響,已然挨了一記大耳光。 出乎意料,卻也讓人松了口氣,華妹過關了。高炯、燕烽都是明白人,自知翠杉與華妹都是女孩,自不可能命她倆當眾寬衣。可要壞了都督的規矩,那也是大大不該,便只能先斬後奏了。呂應裳等人看在眼裡,心中自也暗暗佩服,均知這幾位軍中參謀甚是機敏,頃刻間便已找到了調解辦法。 不過同樣是參謀,為何有人機靈解事,卻有人號稱首席之尊,卻至今不言不動呢? 全場的目光轉到最後一人身上,此際還有嫌疑的,只剩下了他。眼見眾人望著自己,鞏志不驚不惶,反而微微一笑,他將雙手提起,緩緩抱胸,瞧那模樣,竟是不肯脫了。 首席參謀對上了大都督,情勢前所未見,眾人都是駭然出聲。正統朝十年同袍,伍定遠想起了戰場上的情份,自將頭低了下去。他拿著那封信,身子微微發抖。 看得出來,伍定遠很難過,他的眼眶逕自紅了,因為正統軍已然找到了臥底。 眾人雖不知內情如何,卻也曉得事情已經告一段落了。即使荒唐如肥秤怪、鹵莽如算盤怪,此時沒人敢說話。呂應裳第一個穿上了外袍,其餘華山門人也都穿回了衣衫。氣氛異常肅殺,連華妹也不敢羞愧了,阿秀輕輕將她拉到一旁,以免更增伍伯伯苦惱。 高炯身為參軍第二把交椅,自不願自家人打吵成一團,他急急走了過來,細聲道:「鞏爺快脫吧……連人家呂大人都給咱們面子了,大夥兒自己人,您這又是何必……」鞏志打斷了說話,搖手道:「別再說了。正因是自己人,所以我才不想脫。」說話間居然就地坐了下來,看他雙手環在胸前,竟打算和上司耗上了。 一片沉默間,遠處鞭炮串響,百官人潮轉向,全朝祖師殿方向行去,想來祈雨法會已要開始了。肥秤怪顫聲道:「爵……爵爺老弟,咱們……咱們可以走了麼?」 一切都已水落石出了,伍定遠也不願再說什麼,他連看都不想多看鞏志一眼,只轉過身去,自將信箋封口拆開。 一封怪信,鬧得天下大亂,此時人人都想知道,這信裡到底裝了什麼?上起呂應裳,下至陳得福,人人都伸長了頸子,只想一探究竟。嘶地一聲輕響,信封終於拆開了。伍定遠眯起了眼,將信封望下倒了倒,內裡卻不見信紙飄出。伍定遠微微咬住牙關,正要將信封揉成一團,陡在此時,封套裡還是墜出了東西。 宛如惡夢一樣,信封裡掉出了第一張紙,兩片、三片、四片……在眾人的注視下,共有五張紙片飄出,全部來到了鐵掌上。伍定遠深深吸了口氣,垂目去望。陡在此時,他額頭青筋暴起,霎時身子好似給雷電所擊,一陣搖晃之後,棚裡紙片飛揚,竟爾四散墜地。 區區幾張紙頭,又非萬斤巨石,怎能壓垮了真龍?高炯滿心詫異,急急湊近來望,赫見紙上如此寫就:「五軍大都督府通令各州縣衛所,本票抵白米一石,見票兌糧,偽造者斬。」 眾將大驚失色,面前正是五張糧票,赫是适才贈給王一通的軍餉!那是人家滿門老小的救命錢,卻居然給人搶奪回來,放入這只信封裡。 「大人!謝謝!我替我家老小謝謝您!您是天下最好、最好的大好人!」 仿佛聽到了王一通的悲憤呐喊,伍定遠身子慢慢下彎,他的口中嗚嗚低吼,好似給人重重打了一拳。陡然間,他直起了身子,雙手持刀,縱聲大嘯。看那面貌赫是憤怒猙獰,吼聲到處,更逼得花棚上下震動不休。 棚外百官眷屬聽聞怪吼,一個個驚惶走避。棚內十來人或尖叫、或害怕,全都掩上了耳。伍定遠暴吼一聲,猛地轉過身來,狠狠瞪視鞏志,那眼中滿蘊怒火,似在逼問鞏志,他為何做這種事? 兩人相處經年,默契自是非常。鞏志見得上司的眼神,便已明瞭他的心事,當即緩緩站起,說道:「男子漢大丈夫,一言而決,大都督,鞏志要你親口說,您是否當我是自家弟兄?」 鞏志的眼神堅定執著,可伍定遠仍是咬牙切齒,那目光緊盯著鞏志的右臂,意思很明白,他不要聽,他要看!當此嫌疑關頭,鞏志自也明白上司的猜疑;他歎了口氣,幽幽地道:「都督,您想剝我的衣裝,須得稍待片刻……」說話間,便從腰際拔出一柄短槍,抵住自己的太陽穴。 火槍現身,眾人無不嚇了一跳。眾參謀大驚道:「鞏爺!你要幹什麼?」鞏志搖了搖手,示意同儕不必多勸,他目望定遠,柔聲道:「都督,臨別前一言相贈,盼你醒悟。」 場面急轉直下,看得出來伍定遠嚇了一大跳。他眼眶泛紅,雙手緊緊握拳,那臉色茫然苦楚,似想大聲懇求,卻又說不出口。鞏志低低歎了口氣,輕聲道:「都督,在這眼見為信的年頭啊……」他閉上了雙眼,苦笑道:「何如眼不見為淨?」 「眼見為信」、「眼不見為淨」,在這杳渺人間之中,很多事不要追根究底…… 否則第一個害死的是自己。此時雖是萬分火急,可棚裡呂應裳,高炯、燕烽等人……無不大為震動。 眼看鞏志即將命殞,伍定遠大喊一聲,便要撲前去救。陡在此時,聽得咚咚之聲響起,花棚木架給人敲了敲,聽得一個清雋嗓音道:「定遠,你在裡頭麼?」 眾人一齊回頭去看,但見棚外佇立了一名英俊男子。看他身穿一品孔雀文臣官袍,俊眉鳳目,左手叉腰,說不出的輕鬆愜意。陡見此人到來,華妹好似見到了救星:「楊叔叔!」阿秀則是大驚道:「老爹啊!」說著便望翠杉裙下去鑽,打算先避風頭。 不消說,來人自是當今中極殿大學士,五輔重臣楊肅觀。楊大人現身,鞏志立時放脫槍柄。眼見鞏師爺打消死意,呂應裳自也松了口氣,正欲上前為眾人緩頰,猛聽一聲吐納,棚裡後起了刺目紫電,逼得呂應裳遮住了雙眼。 還沒人明白是怎麼回事,地下糧票已給吸了起來。那紙票上滿布電光,已從那只斑駁鐵手中激射而出。 紫電便是大都督的氣勁,一旦雜入紙張之中,那糧票便如剛鏢飛刀,銳可斷喉,奈何五張飛紙來勢太快,棚裡竟無一人察覺異狀。連尖叫聲也沒了,滿場男女宛然木石,唯一能動的只剩呂應裳一人,奈何他能動的地方也不多,他只剩眼珠還來得及轉。 太快了,眼皮還沒眨,華妹還在笑,阿秀還在逃,陳得福也還在打哈欠,可那五張紙片早已飛出了十尺,足足比飛箭快了十倍以上。 世上能看清楚弓箭飛行的人並不多,能看清槍子兒發射的更少。身為華山的大師兄,呂應裳雖沒甯不凡的武學造詣,卻有甯不凡的見識眼光。剛巧不巧,他能看見槍子兒飛行,所以他的眼力還追得上這五張糧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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