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張夢還 > 血刃柔情 | 上頁 下頁
八九


  冷雲飄不禁在心中深深歎息,白玉珍至少比周玉大五六歲。但以白玉珍之豔麗動人,以及不自覺流露的風情,對男人是一種誘惑,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實在難以抗拒。當年的周玉才二十一二,一見面便愛上這位師姐,乃是投乾柴于烈火,自然會燃燒起來的。

  當下冷雲飄便正色道:「兄弟,承你拿我當知己,什麼心腹話都對我說,我豈能笑你?何況正如你所說,白玉珍乃天生尤物,你對她一見傾心是很自然的事。」

  周玉又道:「或者是和她談得來的人不多吧!白玉珍對我極為殷勤,在這一天多里,我們談得非常投機,我已在心裡盤算,等師父師母回來,我一拜門之後便向師父師母求親呢!」

  冷雲飄忍不住笑出聲來。

  周玉拂然道:「大哥,你說過不笑我的。」

  「我不是笑你。」冷雲飄道:「我在推想當年的你是何等天真直率,把事情看得如此之簡單,而且善於編什麼……呵!叫編織美夢吧!你太會作白日夢了。」

  周玉苦笑道:「大哥,我那時才二十一歲呵!其實我這位師姐也是個聰明面孔笨肚皮,相處幾乎兩天,她居然沒看出我已愛上她,還是我翁師母心細,她一眼就看出來了。」

  冷雲飄道:「是她點醒你?」

  「也不是。」周玉道:「我見這位師姐叫師父的名字,志丹志丹的,稱師母為大姐,覺得很奇怪。便背著師父問師姐,怎麼師父門下連尊卑長幼也不分的?白玉珍漲紅了臉,答不出來,我才知道事情不妥,翁師母再和我一說,這才叫我清醒了過來。」

  聽了周玉這一番話,冷雲飄真不知道該如何接口?他明白年輕人對許多事情看不開,一旦他信了什麼,愛了誰人,往往至死方休,不會拐彎的。

  周玉見冷雲飄不出聲,便道:「大哥,你不明白我聽了師母的話之後,心裡是什麼滋味吧?」

  冷雲飄歎息一聲道:「我明白,當然不好受。」

  周玉道:「何止不好受,簡直想死。」

  冷雲飄搖頭道:「兄弟,你太癡了。」

  周玉歎息一聲,說道:「翁師母也是這麼說,她勸了我很久,說男女情愛之事,總是陰錯陽差,沒有幾椿會稱心如意的,我如果早來三個月就好了,白玉珍嫁給師父作妾還不到兩個月。」

  冷雲飄大為驚異:「你師母居然會這麼說?實在令人難信。」

  「是真的。」周玉道:「師母給我講了杜牧的故事,聽了叫人好不難受。」

  冷雲飄道:「是唐朝大詩人,『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幸名』的杜牧麼?」

  周玉點頭道:「正是他,師母說杜牧在做池州刺史的時候,聞聽湖州有美女,便親往訪尋,一見投緣,約定數年後前往迎娶,不料卻因事誤了佳期,及至杜牧遷湖州刺史,一心以為雙喜臨門,親去迎娶時,方知那美女以杜牧逾期失信,早已另適他人,且已誕下麟兒。杜牧往晤美人,傷心腸斷,便做了最後一首詩『自是尋春去較遲,不須惆悵怨芳時,狂風落盡深紅色,綠葉成蔭子滿枝。』回來以後悔恨成疾,過了幾年便一病身亡。我聽這故事,當場便痛哭起來,哭杜牧也哭我自己,師母也陪著我流淚,我兩人哭了半天呢!」

  冷雲飄默然半晌方道:「凡是得不到的總是世上最好最珍貴的,白玉珍比你大好幾歲呢!就算你能娶了她,你們兩人做夫婦合適麼?」

  「有什麼不合適?」周玉道:「大幾歲有什麼關係?奈何她已經是師父的愛妾,沒有辦法了。後來師父也勸我,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凡事要退後一步想,憂傷神,情傷身,心結須要自解。大哥,你看我師父師母凡事皆為別人設想,是何等胸懷?這才真正了不起呢!」

  冷雲飄道:「這麼說來,不止你翁師母明白你愛白玉珍,連你志丹師父也知道了!」

  周玉道:「我那時年輕,什麼事都不懂得掩飾,自然瞞不過他們,師父師母絲毫不怪我,反而多方開導,留我住下來,待我如親人一般。白玉珍初時有點回避我,後來經過師父師母教導,待我和從前一樣。大哥,我這一生遇見的好人,以翁師母為第一,師父第二,你第三。」

  冷雲飄道:「照你這麼說來,令師令師母的胸襟度量實非常人所能及,最難得是能體諒人,誠懇而坦蕩。恨我福薄緣淺,未能識荊,也算是憾事了。」

  周玉又道:「師父的武功,我一分都沒有學到,但師父師母兩位老人家對我影響甚大。白玉珍把師父的武功劍法學了個全,可是師父師母的為人,她學到的卻有限得很。翁師母臨終時對我說,玉珍不及你聰明,而且行事任性,輕於信人,將來會吃大虧的,你以後要多照應她。」

  冷雲飄道:「你有照應她麼?」

  周玉道:「我倒是想照應她,奈何她自以為年紀比我大,又是我的師姐,不但不聽我勸,還要管我。這一年來我們常常吵架,我都不想理她了,可是先前曹孝一句話,又令我勾起前情,所以我想去探望她,看看她是不是利欲薰心得不可救藥?」

  冷雲飄道:「怎麼叫不可救藥呢?白玉珍也是女中豪傑,再說她如果不好,你翁師母也不會喜歡她。再怎麼說她也是你的師姐,你多讓著她點,她自然就會聽你勸了,切不可和她針鋒相對,你們各執己見,不吵架才怪。」

  周玉點頭道:「大哥的話我明白了,回想起來,我也有不是之處,師父說責人先責己,這我就沒有做到。」

  說話之間,兩人已經趕上大隊,梅淩波正勒馬等候,臉含薄怒,埋怨道:「冷大哥,你和周玉的交情比別人深呵!把大夥兒扔在這兒,算什麼呢?」

  冷雲飄見她滿面嬌嗔,活像一個天真少婦,真難相信像鐘克非這樣的殺手巨盜會死在她的劍下,便笑道:「我們背後說你,都說會挨你一頓埋怨,果然給我們猜中了。」

  梅淩波啐了一口道:「我就猜到你們會在背後編排我,也給我料中了。」說著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周玉道:「梅大妹一笑起來百媚俱生,煞是好看。」

  梅淩波圈轉馬頭,笑駡道:「少嚼舌頭了,快趕路吧!」

  且說曹孝趕到了十二鐵機堡,傳達了聖旨,並且呈上兵部委派方陽為副將的正式公文。

  白玉珍笑道:「曹大人辦事果然得力,在這麼短的工夫裡竟然辦得如此周全,實在不容易。」

  曹孝道:「領主交辦的事怎敢延誤!卑職催德賓部的司官們很緊,一直守著他們辦,才算辦妥當了。」

  曹孝本來準備了許多理由來搪塞白玉珍。因為白玉珍命他趕回去調派人手趕來增援如今反而帶了撤兵的聖旨來,實在不大說過去。

  不料白玉珍並無怪責之意,反而稱讚他辦事得力,實在很出乎曹孝意料。

  他卻不知道白玉珍和小媚見面之後,已經改變初衷,不願再和冷雲飄為敵了,這道撤兵的聖旨正合了她的心意。

  當下白玉珍便道:「此間事情已了,既然有聖旨到來,我們理當立即動身,方副將也隨我們入京,待去兵部引見之後好立即赴保定任所。曹大人奔波勞苦,便暫時歇息一二日,我留下李紅雲這一個班聽你差遣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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