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張夢還 > 血刃柔情 | 上頁 下頁
九〇


  曹孝忙道:「領主體恤下屬,卑職感激不盡,卑職理當跟隨領主左右,不用歇息。」

  「那又何必呢!」白玉珍甚是不忍,說道:「才趕回京師辦事,又趕了回來,馬不停蹄的,如今一口氣也沒有歇又隨我進京,休道是人,馬匹也吃不消嘛!」

  曹孝道:「這樣吧!跟隨我的人在此間歇息一二日,我向香老哥借一匹馬好了。卑職受領主知遇,自當盡心盡力侍候領主,怎可偷懶歇息?這樣我反而於心不安。」

  一番話說得白玉珍好不感動。

  曹孝一早就看出白玉珍心眼實,容易信人,此時一抓住機會便拼命巴結,這一來白玉珍簡直拿他當心腹看待了。

  香浩然送走了白玉珍,便命人打點行裝,準備入京,又和手下五家堂首商議,該留下何人看守十二鐵機堡,何人隨他入京,還有鐘克非的安葬事宜該如何處理。

  黃采道:「鐘克非的遺體該由吳、鄧二位搬回去安葬,這倒不消慮得。堡主此番入京是效忠皇上,改換門庭,我黃采不是做官的材料,堡主去後,我便回家務農,不追隨堡主了。」

  常志遠也道:「追隨堡主入京的事,我和巴、朱兩位兄弟商量過,我們都沒有做官的命,我們也和黃堂主一樣,都願回家務農。」

  香浩然道:「列位賢弟這種想法錯了。常言道得好,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誰又是生下來便會做官的?再說人生在世求的什麼?光宗耀主光大門楣,方不可負此生。你們看我,今年七十六了,尚且努力不懈,各位都比我年輕,前途無限,豈可埋沒一身所學呢?」

  朱學揚道:「堡主的命好,不說別的,堡主的如夫人就有二十多個,我們拿什麼來比?堡主要人有人,要錢有錢,我們又拿什麼來比?我們除了會幾手把式之外,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懂,我們拿什麼去做官?做啄木官還差不多。」

  香浩然哈哈大笑,說道:「朱兄弟真會說笑話。也罷,既然各位兄弟不願為官,就代我照料這十二鐵機堡吧!千萬不可起回家務農的念頭,我香浩然不是那種只圖富貴不要朋友的人。」

  這裡正說著話,倪太白飛步而入,說道:「堡主,火騎會大隊人馬到了,請堡主出外迎接。」

  香浩然來到堡門前時,只見連環戟吳起舞和銀拐鄧高翔帶領三十名弟兄,早在堡門肅立迎候了。

  不遠處五十余騎健馬,正緩緩跑來,馬上騎士清一色紅衣紅巾,衣著十分奪目。

  這批騎士來到堡門下馬,香浩然搶上去抱拳道:「封二弟,你想煞愚兄了。」

  為首那人是個身軀頎長,面目清秀的中年漢子,正是火騎會的會主,火雲十英之首的銀旗封建成。

  緊隨封建成身後的是個肌膚白皙,面目娟好的年輕女子,也是全身紅衣,紅巾包頭,和別的人打扮一樣,這便是火雲十英之末,也是唯一的女殺手,紅葉傳書席小慧。

  火騎會的十俠當家,號稱火雲十英,依序乃是會主封建成、副會主追魂無影鐘克非、三當家小火神路南城、四當家十二飛刀趙鴻、五當家毒蜂子陶雄、六當家金鏢羅也禮、七當家連環戟吳起舞、八當家百變神魔沈元慶、九當家銀拐鄧高翔,十當家紅葉傳書席小慧。

  火騎會是殺手組合,專門代人「清除」仇家,平時「生意」很忙,除了席小慧輔佐封建成坐鎮老窯主持會務之外,其餘八人經常在外奔走,接了生意「做」生意,平時難得聚首一堂,想不到今天都到齊了。

  香浩然迎接封建成等一行人入堡,請了九位當家到客堂坐下,僕人獻上香茗。香浩然道:「封二弟,鐘副會主遇刺身故,愚兄不但悲痛莫名,也無顏面對賢弟。」

  封建成從容不迫地端起茶碗,飲了口茶,方道:「大哥,話不能這樣說,鐘二弟的一身功夫,我們都知道。聽說殺他的人是紅粉秀士梅淩波,鐘二弟在格鬥中被殺,這與人無尤。我們誰也不怪,要怪只怪他運氣不好,遇上了高人。」

  香浩然道:「話雖如此,鐘副會主總是為了香某人才遭此不測,我真是愧對賢弟。唉!」

  席小慧笑道:「香大哥不必如此,梅淩波欠下的債,我們自會找她討還,這沒有什麼。我們此來是接靈祭奠,搬運骸骨,我們二哥的靈堂設在何處,還請香大哥領我們去一趟,就很承情了。」

  香浩然也知道火騎會上下,全是些殺人不眨眼的狠貨,但他們卻有兩樣很受江湖同道稱讚的,一是極重義氣,十位當家對自己弟兄情深義重,比同胞手足更團結更友愛。二是一旦交上手便戰不旋踵,不死不休。出道以來,手下弟兄死了不少,但十位當家卻只有受傷的,並無一人喪命,此番鐘克非死在梅淩波劍下,還是火雲十英裡頭一個喪命的,難怪他們全體都趕來了。

  香浩然領了他們來到鐘克非靈堂,自己先上了香,然後退下,沈元慶和鄧高翔關上了靈堂門。

  過了頓飯光景,靈堂門再次打開,自封建成起都換了裝束,一色的青衣青褲,白孝布包頭,靈位前灑著斑斑血跡。

  香浩然明白他們是在鐘克非靈前交刀瀝血,也是送行,因為火雲十英明日拂曉便要動身離去。

  本來火騎會和鐵機堡五堂的武師們都是江湖好漢,正好歡聚暢飲才是,但火騎會的人大都強顏歡笑,似乎彼此都有點格格不入。

  好不容易吃完了一頓飯,香浩然道:「諸位隨意吧!老朽和封二弟很久沒見了,封二弟,我們二人到書房去品茗閒談吧!」

  「理當陪侍大哥。」封建成道:「十妹隨我去吧!你也該去拜望一下各位嫂子。」

  香浩然從不讀書,但也佈置了一間書房,壁上掛滿名家字畫,藏書也不少,可是這些書他一本也沒有看過。

  在書房裡,香浩然屏去侍從,低聲把歐陽雲從想結納封建成之事說了一遍,又道:「二弟,你是個了不起的人才,但這種殺手營生也不是長法,難得歐陽雲從這麼賞識你,何不從此金盆洗手,投身官家呢?就不說封妻蔭子,光宗耀祖吧,求一官半職,誇耀鄉里,也總比干綠林的好嘛!」

  封建成想了一陣,方道:「大哥一心為兄弟打算,人非頑石,豈有不感激之理?凡是有點見識的綠林朋友,誰都想改邪歸正,何況小弟?只是今天我們才在鐘老二靈前飲了血酒,交刀立誓,要殺梅淩波,唇血未幹,難道馬上反悔?這樣叫做兄弟的如何帶人?」

  香浩然道:「二弟你休怪我直言,要殺梅淩波這個丫頭,並不容易,此女劍法得前輩劍俠不傳之秘,非常之厲害。況且她交往的盡是一流高手,火雲十英雖說是英雄豪傑,但要對付姓梅的丫頭只怕也力有未逮吧!」

  封建成不覺默然。

  香浩然打了個哈哈,說道:「我說話太欠思慮了,賢弟休怪。」這時一直在旁邊靜聽的席小慧便道:「香大哥,你是真正關心我們,才這麼直言無忌,我們豈能不知好歹?」又對封建成道:「大哥,香大哥說的話很對,大哥還宜三思。」

  封建成道:「十妹,你說香大哥哪句話對?是受招安呢?還是打消為鐘老二報仇之舉?」

  「兩樣都對。」席小慧道:「前者,做官總比做賊好,咱們幹的營生,雖說財源滾滾來,卻是喪盡天良的勾當,清夜自思,不寒而慄。能夠洗手不幹,人世間也少一批禍害。後者,交刃決命,不是殺人就是被殺,我們哪一個沒宰過人?若是人人都要報仇,咱們早就被殺光了,還等得到今天?」

  封建成作色道:「十妹,你怎能這麼說,你忘了我們是一個頭磕下地的結拜兄妹?忘了鐘克非是你二哥了?」

  「當然沒忘。」席小慧道:「大哥,你指出我哪句話說得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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