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張恨水 > 孔雀東南飛 | 上頁 下頁 |
| 三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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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洪將手一拍道:「妹子,你難道不曉得太守的厲害嗎?他殺一群人,只要眨眨眼,不問你有沒有罪過。兩位官家,都是太守一家,當然同太守一樣。他今天來時,帶了全副執事。這意思還用得說嗎?就是擺起官威,給我們看。我們若是依了他,當然是我們的面子,給官府聯了姻,太守左右臂膀,都是全副執事,來朝拜我們。若是我們不依他,他把面孔一板,要把我們抓下,我們哪一個又跑得了!所以妹妹得想上一想,並且多想上一想。現在不是立誓不嫁就可以對付二位官人的。」他說完了這番話,就在母親房裏一會兒走過來,一會兒走過去。 蘭芝聽了劉洪這一番話,似乎覺得一大半是真的。看看哥哥這番樣子,心裏很著急。再看看母親坐在自己床上,也不作聲,只把頭低著,似乎也在著急。她看了一遍,點點頭道:「好,我不用得媽媽、哥哥因我為難。我到前面堂屋裏去,當面懇求兩位官人,辭退婚事。」她說畢此話,就抬步要走。 劉洪兩手一攔道:「妹妹要去見兩位做媒的,那就更好了。他手下有的是人,妹妹說好便罷,不然,他會叫隨從捆起來就走,我們誰敢上前去攔!」 蘭芝道:「不會吧?」 劉洪道:「不會?令下來了,城都可以屠。對你一個弱女子,還不是要怎麼樣便怎麼樣!」 蘭芝雖對他哥哥不十分相信,但心想下令屠城立刻就屠,這倒是真事。廬江府又是魏、吳兩國交界的地方,要捆一個弱女子,這又何難,便道:「那我怎麼辦?」 劉洪見她不走了,知道恐嚇這個辦法倒是能用,便道:「妹妹,你立誓一層,家裏人全知道。所以從前縣令派了人來做媒,為兄就給你擋回了。現在太守兒子求親,還是兩位大官做媒,兄自己考慮,這個命令不能抗拒。再說,就妹妹一方來說,一味拒絕,也有點兒不自量力。妹妹從前不過嫁個府吏,如今嫁個府君令郎,譬如先前是地下,如今是天上,這簡直不能相比。來日的那番體面,何消說得。反之,如果妹妹立定主意不嫁,你這一個弱女子,打算送到何處?難道真要弄得滅門大禍,你才算了嗎?妹妹要仔細想想呀!你也要想到你的母親、兄長和全家呀!」 蘭芝聽了哥哥的話,低頭細想:「自己真的要惹出『滅門大禍』嗎?」 文氏坐在床上,好久不作聲,這時便插嘴道:「我原來不想說什麼,現在洪兒既然說了滅門大禍,仔細想想,也有道理啊!蘭芝,你自己的生死固已置之度外,但你對全家老小總不會這樣忍心呀!」說著,兩隻眼睛的淚珠,慢慢地落將下來。 蘭芝低頭想了許久,抬頭對劉洪道:「這……只有怪我的命運太苦。從前我拜別祖先,嫁了焦仲卿,不想事與願違,中道讓婆婆休了回來。今日來了大官,替我做媒,據兄言,只有允許的一條路,不然,有滅門之禍,都未可知。既然這樣說,豈可以因我一人連累全家。雖然與焦仲卿訂了約,他還要來接我,但看看這種樣子,他是沒有緣,不能接我的了。那……那就隨兄的意思,把我擇配吧!哪裏能顧全誓言呢?」說到最後,嗚嗚咽咽地泣不成聲了。 劉洪聽這一番言語,便道:「妹妹,你這話是真的嗎?」 蘭芝道:「事到這般地步,哪還敢說假話嗎?而且說了假話,哥哥怎麼對付那堂屋裏兩位長官?」 文氏就站起來,拉了蘭芝的手,很親切地道:「蘭芝,我兒,你說這話,真是救了我一家的命。劉洪,你趕快到前面堂屋去,就說我家都答應了。」 劉洪道:「還是你老人家同我一同出去吧,這也顯得我進來後很久,有一點兒原因了。」 文氏想了一想,覺得也對。自己忙拿冷手巾,在臉上擦去淚痕,就叫劉洪先走,自己隨著。劉洪滿心歡喜,看到堂屋兩位貴賓,就道:「家母前來拜見。」 何郡丞、馮主簿聽了這句話,連忙站起來迎接。文氏見了二人,就深深道了個「萬福」,便道:「捨下招待不恭,有勞二位遠來,真是不敢當。」 二人謙虛一番,然後分賓主坐下。馮主簿笑道:「我們此番前來,劉洪兄諒必早已把來意轉達了伯母。貴府千金是才貌雙全的人品;李府公子,也是德行有一無二;兩好並一好,大概伯母沒有什麼不允吧?」 文氏道:「李公子人品固然是好,但父親坐鎮這一府,拿門第來說,我家實在高攀不上。因為這個緣故,一直不敢答應。後來劉洪說李公子真有此意,又蒙二位煩勞大駕,前來做媒人,那也管不得許多,只好冒昧高攀了。」 何郡丞哈哈大笑道:「這是愛親結親,用不著許多客氣話了。貴府既然答應了,成親的日子,恐怕快得很,這一層伯母曾考慮嗎?」 劉洪道:「快慢沒有什麼,只是小妹嫁時衣服,一時湊不齊全,還要兩位長官,向李府提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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