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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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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成道:「我就問她,怎會是假的呢?而且也有我老師師母作證人。她說的話,更難聽了。她說,那有什麼關係呢?並沒有留下什麼證據呀。這不過教他三個人,抬一頂三個頭的轎子我坐坐罷了。我又問,怎麼是三個頭的轎子呢?她就說,你不用問,事後自知。』而且叮囑我,這話不能對老師師母說,若是說了,彼此的婚約也取消,以後誰不管誰。我不知道什麼原故,非常怕她,她這樣叮囑著,我就沒有告訴過第二個人。一直等她離開重慶了,我才知道讓她騙了。可是憑良心說一句,只有沾她的好處,她並沒有沾我的好處。她也不能算是騙我。不知她可騙了二先生什麼沒有?」 亞英淡笑道:「她雖沒有騙去我什麼,可是她讓我精神和名譽上受了莫大的損失。我再問你一句,你相信她是一個處女?」 李大成紅著臉笑了一笑,亞英笑道:「她當然不是一個處女,不過在朋友面前,裝著那假面具罷了。我事後打聽,你已經和她同居了,這是真的嗎?」 大成道:「沒有,不過彼此常常見面。」 亞英道:「我已知道很清楚了,你們不是住一個姓張的家裏嗎?你們同居了多久?」 大成道:「二先生當然知道,她是住在溫公館的。」 亞英道:「但有時她也住在外面,當然那就是住在張家了。」 大成道:「她的行動,我向來不敢問。她寫信叫我到張家去等著,我就去等著。有時候空等一起,她也不來的,她根本也不是一個處女。」 亞英道:「但有時你是等著她的呀!」 李大成沒有答他話,將茶碗蓋翻過來放在桌上,將茶倒在茶碗蓋裏,紅著臉低頭不作聲。亞英臉也紅了,將桌子一拍,輕輕喝了一聲道:「真是豈有此理!」 這一下拍的非常之猛,桌面受著震動,將那碗打翻轉來,茶都潑在桌上。李大成的臉,又由紅色變成蒼白,扶起碗蓋來,並不說一個字。亞英默然了一會,笑道:「我也不能怪你。你已是和她訂婚了的,你用著她的錢,穿著她置的衣服,你就算她的奴隸,當然聽她一切指揮。只是她在面前,不該表示那樣純潔。她簡直是騙我抬轎,可惡!」 李大成只默然地弄著那煙盒子,卻不敢說什麼。亞英發過脾氣之後,也是默然著。大家約摸沉靜五分鐘,還是亞英道:「我並沒有什麼怪你之處,我不過向你打聽打聽消息。」 李大成道:「她不過是玩弄我罷了。她哪裏會向我說什麼真心話,我想這一層,二先生也是知道的。」 亞英對他周身看了一下,因道:「那麼,你已經不想念她了。」 李大成也微笑道:「那不是空想她嗎?她也不會嫁我這個窮小子。」 亞英點了點頭,又喝了口茶。 正沉默著,西門德卻由外面匆匆地跑了來。他老遠的看到兩人正坐在茶桌上喝茶,很隨便的談話,便站在門口,先掏出手絹擦了幾擦額頭上的汗,然後才慢慢地走了過來。這裏兩人,都站起來相迎叫著喝茶。博士向亞英笑道:「一路走著,忽然把你丟了。老太爺大為驚異之下,但是我猜著,你一定在這裏,所以立刻回轉身來找你。」 亞英笑道:我和這位李君談談,雖然……」 他笑著看看李大成,可沒有把話繼續說下去。西門德道:「不用談了,你要談的話我知道,無非是越說下去越煩惱,走吧。」 說著,他伸出一隻手來,拉了他就走。博士一面向李大成揮著手道:「茶錢就奉擾了。」 亞英當然知道博士是什麼意思,老遠的抬起手來向大成叫著道:「同志,再會了。」 西門德將他拉到街上,方放手笑道:「你和他還是同志嗎?你雖年輕,卻是胸襟闊大。」 亞英笑道:「的確是同志,我們是抬轎的同志。」 西門德道:「你還繼續著我們先前的話?」 亞英和他走著,並將青萍所說坐三個頭轎子的話說了。西門德笑道:「這倒巧得很,她預先說的話和我們今天所感不謀而合了,連我是她的老師,她都順手玩弄了我一下。從此以後,你可以不必以她為念了。你的前程還遠大著啦。」 這時,區老太爺也由對面路上遠遠的走過來,看他兩人有說有笑,料是未生事故,卻也和緩了一口氣。西門德笑道:「並未發生事故,他和李大成坐在一起喝茶,竟是繼續著我的論證,在商量抬轎。」 區老太爺問道:「商量著什麼呢?」他臉上有一點猶豫的樣子,覺得這是一個意外。 西門德笑道:「老先生,你以為不可能嗎?他們就在這不可能之下,給黃小姐抬了個相當日期的轎子。」 老太爺聽明此一解釋,也就笑了。大家回到西門公館,吃了一頓很好的晚餐。晚上加入西門太太和二小姐圍坐夜話,大家都有點刺激。 西門德夫婦,是覺得陸先生的去香港的條件太優厚。亞英覺得受青萍的玩弄太大,下不了臺,應該離開重慶,運動西門老師,要求陸先生,允許他到廣州灣去一趟,那樣,他可以把他們運貨的車子押解進來。區老先生卻受著楊老么的刺激,他一個大字不識的人,幾個月的好運就讓他擁有了雄厚的財產,自己枉然念幾十年的書,自已有個計劃,戰後歸老田園,那就不如楊老么有一片農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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