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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三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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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偉業聽說這話,心想這一席酒總還不算是完全白請,又吩咐聽差預備幹濕點心,放在裏外屋,又到客廳裏來周旋。 這客廳裏因為關偉業擺了一副圍棋子,正遇到黃楚江和曹伯仁,是兩個棋鬼,早在桌上擺下棋盤。旁邊是李逢吉、林翰林觀局。關偉業要想和李逢吉敷衍幾句,不得其由而入。見他手上抽的雪茄,已經只剩了一點兒煙屁股,於是趕緊在屋子裏找出一根上等雪茄,遞給李逢吉。又在旁邊擦了火柴,要給他點煙。李逢吉轉過身來,接著火柴。關偉業道:「請坐請坐,我們談談。」 李逢吉便和他並排在椅子上坐下了。關偉業道:「我還是八月裏在那一處宴會上會見雁老的,好久不見他了。現在他做何消遣,還打打小牌嗎?」 李逢吉道:「這幾個月雁老忙一點兒,打牌的時候很少了。」 關偉業道:「是,這幾個月來,他又籌款,又辦賑,真忙不過來。現在中央的局面,」說到這裏,皺了一皺眉,然後說道:「戚閣辦得成了什麼樣子,這非得雁老上臺,大加整頓一番不可。」 李逢吉聽說,微笑了一笑,說道:「就是雁老上臺,恐怕也沒有辦法,他倒很願意專門辦賑。這雖然是慈善事業,實在論起來影響國計民生甚大。」 關偉業道:「現在許多人的意思,都是望雁老上臺呀。逢吉兄是雁老唯一的助手,只要逢吉兄幾位得力的人才,賣一賣力,我看雁老一定是可以出來的。前幾天我到保定去了一趟,那邊對於雁老的空氣很好。這幾個月,兄弟在京保這條路上,跑了不少的次數,那邊的熟人,我非常之多,內幕我是知道很詳細的。唐雁老這次要上臺,就因為幾個疆吏,還沒有疏通得十分就緒,因此徘徊觀望,不敢上前。這時有人能替他在疆吏方面奔走,唐系的人,是十二分願意聯絡的。」 李逢吉先是正面坐著,眼睛猶不住地望著桌上的棋盤。這時聽到說關偉業常常到保定去,立刻側轉身,面向著他,取下嘴裏的雪茄,在煙缸上彈上一彈灰,於是架著腿問關偉業道:「怎麼著?你老哥常上保定去,那邊那幾位是熟人?」 關偉業原也是隨口說說,不曾想到李逢吉有多大的注意,現在見李逢吉很留心地往下問,他一想,唐系方面所注重的,莫過於那邊政務處長鐵樹人了。老鐵他就要做大半個華北都護使呢,便笑道:「那邊的鐵處長,和兄弟有點兒私交,兄弟到那邊去,常常可以和鐵處長見面,逢吉兄當然也和他認識的。」 李逢吉道:「會是會過,只是見面太少,談不到什麼交情,偉翁和鐵處長是怎樣認識的?」 關偉業道:「我們是老同學,自小就認識的。只因為他太闊了,我就不很大去會他。不過到了保定,不去見他,又覺得過於矯情,所以也偶然見三四回面,談談舊事。我在北京,還有一碗飯吃,我在他面前,絕對不談政治。可是他情不自禁,反而向我先談起來。」 李逢吉道:「偉翁聽見他談及雁老的話嗎?」 關偉業道:「談是談過的,不過彼此都是說閒話,他怎樣措辭,我已經很彷徨了。但是他對於雁老組閣,表示好感,我是記得的。」 那何鑾保正在裏面屋裏,燒了幾口煙出來,精神飽滿,在一邊看棋。他見李逢吉和關偉業在一處談話,正側著耳朵聽。聽到對雁老組閣,表示好感幾句話,打動了心事,便丟了棋不看,也坐到一處來談話。李逢吉道:「我們有樁事情忽略過去了,偉業兄和保定的老鐵,是老同學呢。」 何鑾保笑道:「偉業兄既然有這條路子,何不在保定方面活動活動?」 關偉業道:「我這人懶得很,有一碗飯吃,就不想再往前幹了,況且我們那位硯兄,總是帶些教訓人的口吻,我不願纏他。」 李逢吉道:「偉業兄不是說常和他隨便閒談嗎?」 關偉業道:「和他閒談,他自然擺不出正經面孔來,可是一和他談要事,他就要說一套大道理。不過說是說了,你要求的事,他還是替你辦。」 何鑾保道:「這樣說來,偉業兄和老鐵的關係,確是不錯。」 說著對李逢吉一望,笑道:「我們這邊,跑保定的人,倒是不少,只可惜沒有一位和偉業兄一樣的人,可以直接和那邊主要人物閒談。」 李逢吉道:「偉業兄,不如我們合作起來,替我們幫一點兒忙。將來雁老真上了台,我們大家在一處活動,豈不是好?」 關偉業道:「當然可以,哪天雁老得閒,我還要去見見。」 何鑾保道:「你哪天去,先給我一個電話,一定可以辦到。」 關偉業見事情這樣容易,就表示不在乎的樣子,說道:「那也不忙,過一兩天,我想再約諸位敘敘,並且依舊約龍際老。」 何鑾保是政界中的老混混,什麼事看不出來,偉業今天此宴,是為龍際雲而設,那是很明瞭的。莫非他一面借著保定的力量,想和龍際雲先行接洽,預備調個好缺,當時便對關偉業道:「我們逢吉兄,和際老很說得過來,若是有事和際老商量,讓逢吉兄去說一聲就成了。」 他把這一句話說破,關偉業倒有些不好意思,便道:「也沒有什麼要緊的事,不過請在一處敘敘。二來聽際老很想謀長交通,這一條路,我倒是識途之老馬,可以給他出一點兒力。因為他事多,不容易有機會見他,所以請他來順便談一談。」 李逢吉道:「際老和我們,都是自己人,偉業兄果然願與我們合作,當然際老可以和偉業兄聯合起來的。」 關偉業一陣買空賣空的大話,說得這何、李二人,都墜入殼中,心下大喜,便請他二人同到裏面去玩兩口煙。戴魯恩見有人進來,先行站起來讓榻。甘維樸看了一看那黑漆似的煙膏,不忍恝然置之,又搶著燒了一口挺大的泡子,然後才起身,這裏李逢吉、林翰林對燒了幾口煙。何鑾保拉著關偉業在一邊,又談了一陣,各自散去。戴魯恩雖然回家沒事,見客已走,也不願久事留戀。甘維樸自己家裏,是向來不備車馬的。若是在什麼地方有宴會,總是借熟人的汽車、馬車,順道搭載他回去。這種辦法,竟弄成一個習慣,只要熟人有汽車、馬車,就是不順路,也要煩你專程送他回家。今天在場,戴魯恩最熟,他又有一輛極好的馬車,這事是向戴魯恩勞駕定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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