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張恨水 > 京塵幻影錄 | 上頁 下頁 |
| 一七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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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子秋笑道:「怎麼下一個『都』字?難道你認為我已有心討那個姓唐的嗎?」 張成伯道:「那倒不敢說,不過我看督練很疼她似的,我倒很願意做這個媒呢。」 蔣子秋笑道:「見了就愛,愛了就討,那是十幾年前的事,現在不能這樣胡鬧了。你叫我出來,就是為說這個話嗎?」 張成伯當然不好承認說不是,只得笑道:「雖然有這個意思,我總得先探督練的口氣。現在督練先不願意,我還說什麼呢?」 蔣子秋道:「走來就說,不嫌太急促一點兒嗎?」 說時,豎起蒲扇也似的大巴掌,將自己的頭撫摸了一番。張成伯已經把蔣子秋的意思看透了,心想不如趁此送一個大禮,讓他好給我死心塌地地幫忙。心裏計劃已定,便對蔣子秋笑道:「只要兩方願意,倒無所謂急促不急促。不知道督練的意思如何?督練如是同意,我馬上找了老關來,托他說說看。」 蔣子秋笑道:「還是慢一點兒說吧?要了一個,扔一個,倒叫人家怪難為情的。」 張成伯笑道:「那更好辦了,兩個女士,督練都要了,就沒有厚薄之分了。」 蔣子秋笑道:「一舉就討兩個姨太太,那豈不是笑話?再說這樣辦法,恐怕人家也未必願意。」 張成伯道:「只要督練願意,我就可以對老關商量。這事有他經手,沒有一個不成功的。」 蔣子秋道:「果然如此,少不得我又要大大地花上一筆錢。太多了,恐怕有些招搖,你看如何?」 張成伯擺著手笑道:「不用督練破費,這個禮我送了。」 蔣子秋也笑道:「這合適嗎?」 張成伯連連說道:「合適,合適。」 於是走出房,找到關偉業悄悄地把督練的意思說了。 關偉業接了密令,便到唐、劉二位女士的房間來商量。關偉業見了唐、劉二女士,先不說話,逕自坐下,拿出煙盒,取出一支煙,點著了以後,抽了一口,噴出一團煙霧,然後笑道:「恭喜二位女士……」 話還沒有說完,唐白嘉就問道:「喜從何來呢?」 關偉業躊躇著道:「蔣督練見了二位女士以後,傾心不已,他給了我一個難題……」 唐白嘉搶過話笑道:「你不用說了,我明白了,他是不是讓你來做說客,給我姊妹倆做媒?」 關偉業雖然是煙花隊中的說客,聽也聽得多了,見也見得多了。無論接洽什麼事情,總要存一點兒男女界限,婉轉商量,沒有這樣大刀闊斧,當買賣說了出來的。叫他從從容容地說,他未嘗沒有辦法,現在把黑幕揭開來,叫他一肚皮的文章,一句話說得歸題,簡直無話可說了。當時只是苦笑了一笑,沒有說什麼。唐白嘉道:「笑什麼?我猜中了你的心事不是?沒有別的可說,你給我姊妹倆送一千塊錢來,我們就什麼條件,都可以承認。」 關偉業笑道:「就是要錢,沒有別的話可說嗎?」 唐白嘉道:「有錢能使鬼推磨,有了錢,我們還有什麼可說的。」 關偉業道:「若是僅僅談到錢,倒不見得毫無法子可辦,但是一層……」 說到這裏,笑了一笑。唐白嘉道:「但是一層什麼?你儘管說出來,為什麼吞吞吐吐的?」 關偉業道:「若是馬上給錢,你們馬上就能依從條件嗎?」 唐白嘉道:「我們為的是要錢,有了錢自然好說話。」 關偉業道:「我知道你們好說話,我所想的,乃是時間問題。」 唐白嘉回轉臉來對劉明秀道:「你有什麼可說的嗎?你看我這話怎麼樣?」 劉明秀笑道:「關先生對於我們反正沒有什麼壞意,你對人家表示這樣強硬的態度做什麼?」 唐白嘉道:「他們老爺有的是錢,平常只有人家求他,他敲人家的錢。現在臨到他求我們,我們何妨敲他一筆,不然還想得到嗎?這正是不義之財,大家樂得分兩個用用。」 關偉業笑道:「唐小姐,我佩服你!說話真是痛快,可是這是你對我說話,到了你對出錢的主兒說話,多少要客氣一點兒才好。」 唐白嘉道:「那是自然,得人錢財,與人消災,決不能板著面孔和人相見的。」 關偉業對劉明秀道:「劉女士,我看你是很好說話的。唐女士的意見,你沒有什麼可駁的嗎?」 劉明秀道:「我們的意思,彼此都是知道的,沒有什麼可說的,謝謝你的關照。」 關偉業笑道:「像劉女士這樣說話,我有話才敢說,也許不久的時候,可以喝兩位一杯喜酒哩。」 唐白嘉口裏含著煙捲,搖著頭噴出煙來,笑道:「你好長的腿,早就伸過來了。」 關偉業道:「這並不是我伸長腿,除非你二位不願意,老蔣是沒有不往前辦的。」 劉明秀笑道:「你說話可要分清楚點,不要什麼事,都夾七夾八地說。」 關偉業道:「怎樣是夾七夾八說的,本來就怎樣呀。你以為他堂堂的督練,同時娶兩個夫人,還有什麼辦不到嗎?」 唐白嘉道:「那張總長聽了,一個撈不著,不要喝一點兒醬油嗎?」 劉明秀道:「喝什麼醬油?我和他也不過是初次會面的朋友。」 關偉業笑道:「你二位女士,小點聲音吧。讓人聽了,這一台戲,就不能唱完。」 唐白嘉笑道:「在河裏的人不著急,在岸上的人倒急壞了。我們沒有什麼可說的了,就是要錢,請你拿錢來吧。」 關偉業見她們這樣斬釘截鐵地說了,的確也是無話可說,便又走到前面來,對張成伯說了。張成伯笑道:「這樣辦就成了,至於她們願嫁不願嫁,老蔣討得成功討不成功,我們倒不必去過問。她們不是要一千塊錢嗎?我這就可以開一千塊錢支票給她。」 於是在身上掏出支票本子,填了一千元的數目,交給關偉業。關偉業笑道:「財神爺到底和別人不同,支票簿老身上帶著,隨便一掏就是。」 張成伯笑道:「今天原是預備來送禮的,不料老蔣不愛打牌,要玩新鮮調兒。」 關偉業笑道:「這樣說,張總長是占了便宜了。這不過是一千塊錢,若是打起牌來,這一筆禮費,還不定要送多少錢呢。」 張成伯將支票交給關偉業,笑道:「以後的事,全交給你辦,我就不問了。」 說畢,走到裏邊屋子裏去,唧唧噥噥,和蔣子秋說了一陣,接上又是一陣哈哈大笑。張成伯道:「時間不早,我要回去了,明天會吧。」 蔣子秋道:「多坐一會兒,又要什麼緊呢?」 張成伯一面笑,一面走出來,就坐汽車回家去了,一宿無話。緊接次日,蔣子秋就打了一個電話給唐雁老,說道:「雁老,我又是佩服你,我又是不佩服你。」 唐雁老道:「這是怎麼說?我不懂你老大哥的意思。」 蔣子秋笑道:「你老兄要成伯去辦教育,這算飯館子裏,找到一個開糧食行的掌櫃,真不算壞。可是利用人,得彼此利用,您光利用人,不讓人家佔便宜,成伯也肯幹嗎?你老兄主意是打得不錯,可惜想得不完全。」 唐雁老一聽他的話,就知道是為張成伯做說客來了,笑道:「這自然不完全。」 蔣子秋道:「還有什麼辦法在後嗎?」 唐雁老道:「老實說,我請成伯幫忙,原意本不是要他辦教育,要他辦財政。可是麗源和我在一處多年,我又怎好意思另給別人呢?因此我讓成伯辦教育,再請他騰出一部分精神,給我辦一個收支審核會,那麼,他既可身居閣席,又可助理財政,豈不是兩面都顧全了嗎?」 蔣子秋道:「這話真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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