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張恨水 > 新斬鬼傳 | 上頁 下頁 |
| 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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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焦巴道:「那就很好了,現在我正在這裏研究蛤蟆叫,你也有點發明嗎?照哲學大家詹姆士實驗主義立論,我們想一想,蛤蟆為什麼要叫?叫的聲音為什麼成了現在這種樣子?一個觀念怎樣能夠影響人生,這才是皮耳士的實驗主義。」 含冤聽他說了許多,究竟不知道他說些什麼,只得含糊的鼻子哼著答應,含冤道:「呵!詹姆士,這個名字,卻生得很。」 巫焦巴道:「你不是個學人,那就罷了,你要是個學人,不應該不會知道詹姆士大哲學家。」 說到這裏,他就像背書一般地念了下去,說道:「維廉詹姆士,生於一千八百四十二年,死於一千九百零一年。是的,這是不會錯的,他的父親哈利詹姆士,是個瑞登波的宗教家。這個宗教家,是一個神秘的宗教。他說,人有一種精神官能,往往閉塞了,若要開通起來,便可以和精神界直接往來。密斯脫胡,你也知道嗎?誠然,你們浪漫派詩人的腦筋裏,關於這些正經學識上要考究的東西,決不留意的,都不過走馬看花而已。我再說詹姆士的兄弟,他也叫哈利詹姆士,生於一千八百四十二年,死於一千九百一十六年,是最近一個大文豪。他的小說,在英美兩國文壇裏面,占了重要的位置,我想你們也許看過他的小說,那才是名著呢!」 胡言在一邊聽著,忍不住了,便道:「是呵!……」 巫焦巴他並不要聽人家的答辭,接上又說道:「現在要說我們的詹姆士了,他原來在哈佛大學學醫,得了醫學博士之後,他教授解剖和生理學,後來又改了心理學,最後改了哲學。到了一千八百九十年,他所著的心理學出版,就在哲學上占了很重要的一個地位。」 含冤在一邊聽了,還是莫名其妙。無如這位哲學家談得像流水一般地直下,哪裏讓你插一句嘴。含冤一直等巫焦巴把詹姆士的小傳背完了,他才說道:「原來先生說了半天是一個外國人,我今天才知道,在許多子書之外,外國也有這種學說。」 巫焦巴正要往下說,只見他家裏的家僮,匆匆忙忙地跑了來,口裏喊道:「先生,快些回去,太太跌死了!」 巫焦巴聽了這話,理也不理,依舊說道:「外國的哲學家多著啦!遠的像柏拉圖,那是舉不勝舉了,就像最近到過中國的,如杜威先生,羅素先生,……」 那家僮不等他說完,拉著他的衣服道:「先生,你不要講學了,快點回去吧,太太跌在地下,還投有扶起來呢!」 巫焦巴問道:「胡搗亂,你說是哪個太太?」 家僮道:「還有哪個太太呢?自然是我們家裏的太太呀!」 巫焦巴道:「那麼,是巫太太了。」 家僮道:「是的。」 巫焦巴長歎一聲道:「咳!你說話不分清楚,是你沒有學哲學的緣故。我告訴你,墨子小取篇說得有,夫辯者將以明是非之分,審治亂之紀,明同異之處。這一點最要緊的,你要知道,盜人,人也,多盜,非多人也,無盜,非無人也。譬如巫太太,太太也,而太太跌倒,非必巫太太跌倒也。你剛才若是說巫太太跌倒,我早回去了。你說太太跌倒。太太多得很,我知道是哪個跌倒了,我管他做什麼!」 家僮道:「現在說明白了,你老人家可以回去了。」 巫焦巴道:「我這位太太,太不怕作事了,早就該死,老子不是說得有嗎,勇於敢則殺。」 一面說,一面搖著頭去了。巫焦巴走了,這裏一位詩人,一位文人,對含冤愛理不理的,懶得和他說話,含冤想道:「走吧,犯不著在這裏看人家的冷臉。」 想畢,抽身就走,走不到半里路,碰見一個白鬍子老頭兒,那老頭兒在月亮底下,對含冤上下打量一番,搖著頭道:「好大的膽!」 含冤見他話中有話,連忙奉個揖道:「老先生此話,必有所謂,敢問其故。」 老人道:「我姓張,名叫公道,是實用村的人,此地情形最熟,我見閣下是個外路人,如今聽你說話,果然不錯,我告訴你,這裏有兩條路,一條是上實用村去的,那是好地方;一條是到風沙村去的,那是個鬼窩。這條路青天白日走了去,恐怕還迷著不得出來,何況是晚上!剛才我看見閣下從鬼窩而來,我所以失口說了一句好大的膽!」 含冤道:「剛才我也碰見這裏面的三個人,不過狂妄些,不見得就是與鬼為鄰的人。」 張公道道:「但不知閣下碰見怎樣三個人?」 含冤便一一說了,張公道哈哈大笑道:「這三個人正是三個鬼。那個巫焦巴外號玄學鬼,那個顏之厚外號叫空心鬼,那個胡言外號叫不通鬼,正是這風沙村三個名流。你是外鄉人,分不出利害,我勸你仔細一點,你若是為他三人所迷,眼面前便分不出東南西北,連尿缸茅廁裏,你都要走進去呢!」 含冤道:「多蒙指教,老丈貴村何處?」 張公道道:「你到實用村一問張公道,沒有人不曉得的。你只要記著公道二字就得了。」 說著,一揖而別。含冤聽了老人的話,就趕緊回去,原原本本告訴了鍾馗,鍾馗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有鬼窩發生,那還了得!今天四鼓造飯,黎明發兵,直奔風沙村去,殺他一個迅雷不及掩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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