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緘默?

〔水〕

  最近我買了兩冊土紙本,一冊自題著《茅簷集》,一冊自題著《留川集》。《茅簷集》謄寫著我填的詞,《留川集》謄寫著我作的詩。這倒不是什麼敝帚自珍,有時我硬是想填想寫。既是想,我何必苛刻著自己,於是填起來寫起來。但填了寫了之後,我並不打算在任何刊物上發表,而且我也不要抄給哪位朋友看。難道白費一番構思的力量不成,所以我就寫在這兩冊本子上,無事時,自己翻翻。對人,總算守了我的緘默;對己,我是發洩了我自己那「大塊之噫氣」。今日處世之道,兩全是莫過於此了。

  雖然,我真的緘默了嗎?沒有!天天報上都是載著隔靴搔癢式的東西,其實,真可不必,人生至多不過百年,何必這樣浪費著腦與腕?然而,我不能。我是新聞記者,我不是賣文者,我非天天寫不可,一天不寫,我一天不吃,那怎麼成?不管我怎麼筆尖如不著紙,怎麼稀鬆地寫,我總寫得,總得寫!

  甘地說,他要守緘默。不管他出發點如何,他這種行為我是十分羡慕的。雖然大時代來了,但我自己依然沒有找出我不當緘默的理由。

  1942年4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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