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周立波 > 山鄉巨變 | 上頁 下頁 |
| 九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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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毛黃牯。孟春,你帶一個組去翻洋芋土。」 分派了工作的人陸續地走了,剩下陳大春呆在那裡。他有點莫名其妙,急忙詢問: 「你怎麼不派我的工?」 「你跟我來。」劉雨生含笑拍拍他肩膀,抓住他的手,邊走邊說,「你的工作不能由我分派了,老弟。剛才你不是問我,『哪個要走』嗎?你就是一個。」 「調哪裡去?」陳大春問。 「你猜猜看。」 「我猜不著。」 「株洲。好地方呀,嶄新的城市。論理,我們是不能放你走的,支援工業,沒有辦法。你馬上收拾鋪蓋,怎麼不做聲?不快活嗎?」 「沒有什麼。」 「啊,我曉得了。是捨不得盛淑君吧?」 「不是。劉社長,你不曉得,我自從參加工作,就立下了一個志向,也可以說是一片小小的雄心。我要經我手把清溪鄉打扮起來,美化起來,使它變成一座美麗的花園,耕田的人駕起拖拉機……你看,」他從口袋裡摸出一個油紙包,打開油紙,拿出一張草圖來,「這是我偷空畫的清溪鄉的未來的草圖。畫得不好,請莫見笑。」 「真有意思。」劉雨生和陳大春並肩看著這草圖,笑著讚歎。 「你看,這裡是機器站,這裡是水電站,這裡呢,是用電氣擠奶的牛奶站,這裡是有電燈電話、一套肅齊的住宅區,中間是花園,後山是果林。」 「有意思極了。」劉雨生又滿口稱讚。 「這計劃還沒有開始實行,我就要走了。」陳大春的眼睛放出一種明亮的、如癡似醉的光澤,望望對面的群山。 「你放心,」劉雨生把草圖疊起,鄭重地收進自己衣袋裡,「交給我吧,只要我不調工作,我一定實現你這計劃。到時候,請你回來賞香花,嘗果子。」 「那好極了。我去捲舖蓋。還有哪個去?」 「鄉長才回,也要調動。」 「還有不有?」 「鄧同志也去。」 「真的嗎?好極了。我邀他們同路去。」 「鄧同志早已進城了。這回調她,我們本來不肯的。朱書記馬上整我們的風,說我們是本位主義,問我們是先國家呢,還是先鄉社?李支書啞口無言。」 「還有哪個去?」 「還有符賤庚。」劉雨生不自覺地把頭低了。 「他也去嗎?」陳大春感到意外,也有一點覺得屈辱的樣子。 「他早就要求出去,李支書說:『也好,讓他到工廠去,鍛煉鍛煉。』每次見到我,他總有點子尷尬,我倒是沒有什麼,我們的事又不能怪他。」 「是呀,」陳大春曉得劉雨生講的是他和張桂貞的事,「說來好笑,他一見了我和盛淑君,也不自然。」 「可見這人還老實,勞力又強,你應該幫助他進步,莫抱成見。好吧,今天你不必出工了,跟愛人告告別,講點私房話。」劉雨生笑了,他如今十分幸福,就更關心人們心上的種種:幸和不幸。 「沒有什麼可講的。」陳大春嘴上這樣說,臉卻發熱了。 「沒有講的嗎?」劉雨生笑著催他,「去吧,去吧,估計她會提出同走的要求,你就告訴她,這回不能去,鄉里空了;株洲路不遠,來往很方便,將來,你放心吧。」 「我有什麼不放心?」 「我是說,將來把你們調到一塊。現在你先跟愛人談一會,再到社裡來,把團支書的職務交代一下。走吧。我要去看洋芋種。」劉雨生走了。 陳大春想先回家,但不由自主,走到了盛淑君的家門口。愛人還沒有過門,陳大春覺得不好意思直接就到岳家去。他不輕不重地咳了一聲,走到緊挨盛家的一個鄰舍的門口。這裡喂了社裡幾隻豬。走上階磯,看見鄰舍男子正在切豬草。 「豬喂得怎樣?」陳大春好像是來檢查飼養工作的樣子。 「進來看看吧。」那男子連忙丟下切菜刀,站起身來,兩手在腰圍巾上擦了一擦,滿臉笑容,迎接這位檢查人。 伏在腳盆邊上洗衣的鄰家嫂子連忙起身到隔壁,告訴了盛媽。這位媽媽正在房裡吸水煙,聽到女婿過來了,歡喜仰了,連忙放下水煙袋,插起紙媒子,拍一拍身上,打算出來,但是又想,郎為半子,自己應該有一點做岳母的架子,就仍複坐下,拿起紙媒子,等了一陣,不見貴客進門來,她朝後臀房裡喚: 「淑妹子,你在後臀搞些麼子啊?還不出來呀?」 早晨,盛淑君和一群女伴,去找過社長。才回家不久,正在後房梳頭發,聽見媽媽叫,她跑了出來,手裡正在編織一條沒有編好的黑浸浸的長辮子。 「叫我做什麼?」 「你看看外邊是哪個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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