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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神》(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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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沫若在《創造十年》裡說過:「『五四』以後的中國,在我的心目中就象一位很蔥俊的有進取氣象的姑娘,她簡直就和我的愛人一樣。……『眷念祖國的情緒』的《爐中煤》便是我對於她的戀歌。《晨安》和《匪徒頌》都是對於她的頌詞。」戀歌沒有頌歌的奔放,卻別具一種深婉含蓄的美。詩人自喻為正在爐中燃燒的煤,而把祖國比作「年青的女郎」。懷著熾熱的心唱出了: 啊,我年青的女郎! 我不辜負你的殷勤, 你也不要辜負了我的思量。 我為我心愛的人兒 燃到了這般模樣! 的確,詩人是在燃燒著。他還說他這鹵莽的黑奴胸中有「火一樣的心腸」,他在被活埋到地底以前原是「有用的棟樑」,並且慶倖自己能夠「重見天光」。詩人願意為祖國赴湯蹈火,這是因為他從時代的曙光中看到了新的希望。《女神》中不少詩歌,就是這樣地把對於祖國和民族前途的希望與個人為之獻身的決心結合在一起,激發出樂觀的信念。 然而,「五四」後的中國雖已在新的鬥爭道路上邁開了第一步,濃重的黑暗畢竟還有待長期艱苦的革命工作去驅除,詩人對祖國的熱愛和企望真是過於殷切了,因此當他回國以後,目睹半封建半殖民地社會的慘像:「滿目都是骷髏,滿街都是靈柩」,終於覺得「這位姑娘」辜負了他的「思量」:「我從夢中驚醒了!Disillusion(幻滅)的悲哀喲!」(注:《女神·上海印象》)這種沉痛的呼喊,同樣表達了詩人愛國主義的激情。 歌頌富有叛逆精神的自我形象,表現與萬物相結合的自我的力量,是《女神》的另一重要內容。收在《女神》裡的詩作,無論是反抗、破壞或者創造,幾乎處處透過抒情形象表現了鮮明的自我特色;而在一部分詩篇裡,更對作為叛逆者的自我唱出了激越的頌歌。這個自我氣吞日月、志蓋寰宇,「是全宇宙的能底總量」,它「如烈火一樣地燃燒」,「如大海一樣地狂叫」,「如電氣一樣地飛跑」(注:分別見《女神》中《天狗》、《我是個偶像崇拜者》、《金字塔》、《梅花樹下醉歌》諸篇);這個自我無視一切偶像和封建權威,公開宣稱「我又是個偶像破壞者喲」(注:分別見《女神》中《天狗》、《我是個偶像崇拜者》、《金字塔》、《梅花樹下醉歌》諸篇);這個自我儼然是「可與神祗比伍」的「雄偉的巨制」,「便是天上的太陽也在向我低頭」(注:分別見《女神》中《天狗》、《我是個偶像崇拜者》、《金字塔》、《梅花樹下醉歌》諸篇);這個自我還與「全宇宙的本體」融合起來,引起詩人高唱「我讚美這自我表現的全宇宙的本體」(注:分別見《女神》中《天狗》、《我是個偶像崇拜者》、《金字塔》、《梅花樹下醉歌》諸篇)。 這種對自我的極度誇張,透露出強烈的個性解放的要求。在「五四」前後的中國,部門群眾由於長期受到封建思想的桎梏,還未能認識自身的力量而迅速覺醒,這種從革命的小資產階級立場提出的發展個性、強調自我的主張,具有反對偶像崇拜、沖決羅網的作用。無論是火中自焚的鳳凰,創造新的太陽的女神,還是熊熊燃燒的爐中煤,囊吞宇宙的天狗,蘊藏在這些形象中的自我都交融著詩人個人的感憤和長期以來民族所受的屈辱。 因此,這個自我不是拘囚於個人主義狹小天地裡的狐獨高傲、憂傷頹廢的自我,而是體現著時代要求和民族解放要求的自我。這個「自我」是詩人自己,也是當時千千萬萬要衝出陳舊腐朽的牢籠,要求不斷毀壞、不斷創造、不斷努力的中國青年。《鳳凰涅盤》中的「我們便是『他』,他們便是我!我中也有你,你中也有我!」正好道破了這一點。詩人是同他的祖國和人民一起受難、一起戰鬥、一起共用勝利的快樂的。在那些歌唱自我的詩裡,不僅充滿了詩人自我崇拜、自我讚美的激情,有時也表現著他自我解剖、自我改造的思索。 對於勞動、對於工農群眾的景仰和頌揚,這是《女神》中很多詩篇的一個十分引人注目的地方。在《三個泛神論者》裡,他把三個泛神論者都作為靠勞動吃飯的人來讚美。在《地球,我的母親!》裡,他認為「田地裡的農人」是「全人類的保母」,「炭坑裡的工人」是「全人類的普羅美修士」。在《西湖紀遊》裡,他更想跪在雷峰塔下一個鋤地的老人面前,「把他腳上的黃泥舐個乾淨。」這種對勞動人民懇摯真誠的感情正是詩人階級覺醒的徵兆,就象他在《巨炮之教訓》中所寫的那樣,時代的霹靂把他「從夢中驚醒了」。 《女神》中對於勞動人民的歌頌,以及對於十月革命、無產階級領袖的歌頌,雖然篇章還不很多,在認識上也還不夠清楚,但正反映了詩人思想中對於社會主義的嚮往。它對詩集《女神》是重要的,是它的整個詩章所以如此樂觀向上充滿信心的內有根據;它在當時的出現更是可貴的,在各種思潮紛亂湧現、新陣營開始分化的情況下,為最革命的思想高唱讚歌,擴大了影響。 郭沫若對於大自然懷著深情。《女神》中有不少歌詠大自然的詩篇。詩人當時正受泛神論思想影響,認為「全宇宙的本體」只是萬物的「自我表現」,而人則是自然界的一個組成部分。因此,他喜歡謳歌自然,並把自己溶解在廣闊的大自然裡,達到「物我無間」的境界。這在《光海》、《梅花樹下醉歌》等詩裡可以很明顯地看出來。這些歌詠大自然的詩篇,不僅傾心大自然的偉大和美麗,它們又和《女神》中的其它詩歌一樣,嚮往光明和新生,嚮往勞動和創造,滲透著積極向上的精神。 詩人歌唱的是「日出」和「春之胎動」,讚美的是「太陽」和「雪朝」。他在「無限的大自然」裡感受到「生命的光波」和「新鮮的情調」(注:分別見《女神》中《光海》、《心燈》、《太陽禮贊》、《晴朝》、《西湖紀游》諸篇),他從在他「頭上飛航」的「雄壯的飛鷹」想到他「心地裡翱翔著的鳳凰」(注:分別見《女神》中《光海》、《心燈》、《太陽禮贊》、《晴朝》、《西湖紀游》諸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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