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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四十、微波狂瀾

  衛昭一愣,江慈又打了個酒嗝,衛昭滿面嫌棄之色,拍上她的面頰:「你醒醒!我好不容易才將裴琰和暗衛引開,我們說話的時間可不多!」

  江慈朦朧中覺裴琰又在欺負自己,猛然將他的手拂開,怒道:「我說了,你不要再欺負我,大不了我這條小命不要,咱們一拍兩散!」

  衛昭眼中隱有怒意,慢慢揚起手來。江慈卻又一把將他抱住,伏在他胸口低低道:「我承認,我好吃,又懶,又貪玩,也沒什麼本事,可你,也不用這麼瞧不起我,這麼欺負我。其實,咱們是半斤八兩,誰也別看不起誰!」

  她緊緊揪住身前之人的衣襟,喃喃道:「我雖然好吃,可從來不白吃人家的,鄧家寨的大嬸嫂子們若是給了好吃的東西給我,我總要為她們做些事情,就是在你相府中住了這麼久,你不也吃過我做的飯嗎?

  「我雖然懶,可該我做的事情,我還是會做的。柔姨去世後,師姐有半年都不開心,我為她洗了半年的衣裳,做了半年的飯,還給她唱歌,給她講笑話,晚上,我會賴著和她睡在一起,等她睡著了我再睡。

  「你說我笨,說我貪玩,沒本事,我一個山野丫頭,要你那麼大的本事做什麼?我又不想殺人,又不想要什麼功名利祿,更不想享什麼榮華富貴,我只想回到鄧家寨,回到我自己的那個小院子,每天養養小兔子,喂我那幾隻小山羊,這也有錯嗎?你憑什麼瞧不起我,憑什麼欺負我?!」

  衛昭的手漸漸放落,低頭看著江慈,眉頭微皺,又拍了拍她的面頰:「時間不多了,你快醒醒!」

  江慈卻突然抽噎,泣道:「虧你是堂堂相爺,只會欺負我這個小丫頭,我看,你比那沒臉貓蕭無暇還不如!」

  衛昭愣了一下,嘴角漸湧笑容,湊到江慈耳邊輕聲道:「是嗎?那你說說,為何我會不如那沒臉貓蕭無暇?」

  江慈揚了揚手:「論長相,你不及他,論人品,都不是什麼好人,自然不用比較。但他有一點,要好過你甚多!」

  「你倒說說,哪一點?」

  「他比你活得真實!他壞就壞,不加掩飾。不象你,人模狗樣,外表裝著正經,一副為國為民的樣子,實際上今天算計這個,明天提防那個。人前一套,人後又是一套,在那些大小姐面前一本正經,偏在我這小丫頭面前動手動腳,你說說,你算什麼男子漢大丈夫!」江慈越說越是氣惱,語調漸高:「我武功是不如你,可也不能任你欺負,你若是再敢欺負我,我就――」

  衛昭輕撫上江慈面頰,悠悠道:「你就怎樣?說來聽聽。」

  江慈猛然偏頭,奮力咬上衛昭的手指,衛昭急速抽手,仍被她咬出了一條血印,他怒哼一聲,揪住江慈頭髮,將她的頭向樹幹撞去。

  江慈本就醉得一塌糊塗,胸口堵塞,極不舒服,被這一撞,頓時翻江倒海,先前吃下的「叫化雞」便悉數吐在了衛昭身上。

  衛昭惱怒至極,欲待將江慈推下樹梢,甫按上她的肩頭,又慢慢將手收了回來。他屏住呼吸,將穢臭的外袍脫下,又點住江慈穴道,將她放於枝椏間,如暗夜幽靈般閃下樹梢。

  江慈頭中眩暈一片,迷糊中聽得那人重返身邊,一股真氣由背後透入,激得她再度嘔吐,直至吐得胃中空空、全身無力,方漸漸止住。

  她茫然抬頭,此時一彎弦月掛於天際,她慢慢看清眼前之人,笑了笑:「你也來欺負我嗎?」

  衛昭冷冷道:「你這黃毛丫頭,我還沒興趣欺負!」說著舉起手中水囊,向江慈面上潑去,江慈頓時被淋得滿頭是水。寒水刺骨,她又已吐盡胃中之酒,漸漸清醒,靠上樹幹,半晌後低聲道:「我等你很久了。」

  衛昭將水囊放下,冰冷的目光如兩把寒刃:「說說,認不認得我是誰?」

  江慈一哆嗦,輕聲道:「星月教主,蕭無暇,光明司指揮使,衛昭衛大人。」

  「記不記得我上次說要你指認誰是星月教主?」

  「記得,姚定邦。」江慈抬起頭:「他要出現了嗎?」

  衛昭輕輕點頭:「你聽著,武林大會選舉新盟主的時候,他會出現。他長相俊美,身高和我差不多,額間有一小小胎記,狀似梅花,十分明顯,你一見便會認得。待他說幾句話,你就裝出震驚神色,悄悄告訴裴琰,說他就是當日樹上之人。」

  江慈挪了挪身子:「看來你已經布好局,讓裴琰懷疑到他了。」

  衛昭鳳眼微微上挑,右手食指慢慢勾過江慈面頰:「當然布好局了,不過真得多謝你大發善心,濫充好人。」

  江慈一驚,似有什麼真相近在眼前,卻又隔著一層迷霧。見她面帶疑惑,衛昭笑得有些得意:「不妨告訴你吧,「雜耍節」那日那兩個刺客,是我找來的。當然了,我並不是想取你性命,只是讓他們假裝刺殺於你,然後故意留下線索。」

  江慈漸漸明白:「那線索,必定是指向那個姚定邦了。」想起那日驚險,她不由撫了撫手臂。

  「你倒不笨。」衛昭呵呵一笑:「我本也沒想讓她傷到你,是裴琰心狠,故意讓你受的傷。」

  江慈面色漸轉蒼白,咬住下唇,望著衛昭。衛昭冷笑道:「你還真是缺心眼啊,裴琰若真看出不對,要護著你,以他的身手,怎麼可能讓別人傷了你?他是故意讓你受傷,好讓你死心塌地地跟著他,不敢再起逃走的念頭。」

  江慈木然望向山下的長風山莊,望著那滿園的燈火,良久,笑了一笑。

  衛昭也回頭看了看長風山莊,又轉頭向江慈俯過身來,右手撫上她的咽喉,冷聲道:「你要記住,若是沒有解藥,半年之內,你就會彎腰駝背,膚如雞皮,老態龍鍾,然後在漫長的痛苦中等死,你可不要壞了我的大計,還有,這兩天不許再喝酒亂說話,記住了嗎?!」他手指用力,抬起江慈下巴,審視了她片刻,嘖嘖搖頭:「裴琰怎麼會有興趣對你這小丫頭動手動腳,倒是有些意思!」

  江慈正待說話,忽被他右臂抱起,落下樹梢,風聲從耳邊刮過,不多時,便回到北牆根。

  衛昭聽了聽周遭動靜,微微而笑:「裴琰啊裴琰,這一局棋,看咱們誰笑到最後!」說著他右手運力將江慈一拋,江慈急忙提氣擰腰,自牆頭躍過,輕輕落於院中。

  她雖吐盡胃中之酒,又被潑冷水,逐漸清醒,卻仍有些頭暈,遂慢慢走至院中樹下,呆然而坐,也不知坐了多久,腳步輕響,裴琰步入院中。

  裴琰負手行到江慈身邊,看了看炭盆中的酒壺,聞到江慈身上酒味,搖了搖頭:「你別的本事沒有,喝酒的本事倒是不賴!」

  江慈猛然站起,目光清冷如雪,直視裴琰,緩緩道:「相爺,希望你說話算話,我替你認人之後,你便給我解藥,放我離去,從此我們,宦海江湖,永不再見!」說著轉身向屋內走去。

  裴琰面色平靜,看著江慈的背影消失在門後,負於身後的雙手,十指慢慢掐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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