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沉沉燼如霜(32)

三十二

　　就在我們兩兩莫名相望的時候，一個頗含威嚴的聲音生生劈了進來。

　　我回頭望去，只見滿室雲蒸霞蔚中，長芳主一如既往地華服盛裝，髮髻盤得一絲不亂，雙手交疊而立，身後裙擺逶迤，左右各立花侍一名，皆恭順垂目，手持花杖。不遠處還站著那卞城公主。

　　我與長芳主百年不見，今日卻在魔界相遇，真真是他鄉遇故知，多少生出些歡喜來，便朝她展顏一笑。她卻似乎全然沒有半分喜悅，面色陰沉，目光落在我的左手上，淩厲一剜。

　　我順著她的視線看去，鳳凰正握著我的左手，依稀記得适才明明是我用左手捏了他的手指，怎的現在卻反過來了？這是何時反過來的我竟全然沒有印象。

　　鳳凰輕輕將我的手放開，朝長芳主抱手作了個揖，"長芳主大駕光臨，旭鳳染恙在身，有失遠迎。"

　　長芳主哼了一聲，目不斜視，"火神相迎，小仙如何敢當？"轉而對我道，"錦覓！你過來！"

　　長芳主的脾性素來火暴，與她針尖對麥芒實屬不智之舉，我這般聰明伶俐，自然順從地站到她身邊。

　　"你私出水鏡，妄入天界，壞我花規，可知罪否？"

　　嗯？一串罪名砸得我眼冒金星，怎的我出個花界還有這許多說法？

　　"此事怨不得錦覓仙子，乃是小神涅槃誤入花界，一番巧遇方才結伴而行。"鳳凰整了整衣襟，從榻上站起身來。

　　"我花界內務尚容不得外人插手。另外還請火神自重，收斂些言行，其他的仙姑小仙我管不上，只是花界的精靈仙子縱然火神殿下魅力無邊，也休要有絲毫妄想！"啊，長芳主燃燒了。

　　鳳凰的臉色沉了沉，"小神自省從無言行不端之處，還請長芳主莫要聽信流言。至於錦覓仙子……"他轉向我，眼中流光一閃，"確實是小神心之所系。"

　　"你……"長芳主面色瞬間綠了，卞城公主則轉瞬換上一副泫然欲泣的神情，邊上兩個小仙侍也瞪大了眼。

　　我還沒回味過來這個"心之所系"是什麼意思，手腕便被長芳主用花蔓系了個結結實實。

　　"小仙這就將錦覓帶回，火神還是休要妄想了！從此別過，後會無期！"長芳主真的震怒了。

　　"長芳主還是莫要將話說得這般絕對，小神改天定將登門拜訪。正好可趁此機會改善我兩界關係。"

　　長芳主無視鳳凰，攜了我轉身便要走。

　　須臾間，我突然憶起鳳凰尚欠我三百年修為，下次見著他一定要向他討回來，便轉身問他：""改天"是哪一天呢？"

　　鳳凰聞言，眉梢微挑，眸中波光蕩漾，笑容緩緩綻開，"改天便是後天。"

　　長芳主容不得我再有言語，轉瞬間便擒著我駕了朵菡萏飛回花界。不過此番回的卻不是水鏡，長芳主收起菡萏花，將我丟在一片芳草萋萋之中。我勉力爬了起來，只見面前一座芳塚孤零零地立在一片艾草之中。

　　長芳主眨眼間已變了一身素色紗裙，臉色鐵青地對我下令："跪下！"

　　第六章紅塵須臾

　　我正準備原路返回，眼角卻掃過一片七彩霞光，絢爛非常。我定睛一看，正是鳳凰那廝不知何時從天而降落在了我的院門前。

　　1

　　我望瞭望四周，先花神她老人家的墓塚仍舊保持一如既往的低調，我離開花界百年裡，怎的也不見這墳頭上多開幾朵小花裝點一下？記得我小時候，住在水鏡之中年年最盼望的便是霜降這個節氣，因為這日是先花神的忌日。每年一到霜降，長芳主便會將水鏡打開，放我們一干小仙小精出了結界，去先花神的芳塚前祭奠，盡盡做小輩的孝道。雖然從水鏡到芳塚，不過飛上一炷香的工夫，然而對於我這樣常年被幽禁在水鏡之中的精靈來說，其珍貴程度絕不啻于凡人過大年。雖然表面上學著二十四位芳主的樣子做沉痛扼腕悼念狀，內心卻歡欣雀躍得很。

　　此時，我跪在墳前掐指一算，夏至都還沒到，離霜降未免太遠了些，清明節似乎早就過去了……

　　"先主離魂天外有知，今日芳塚前，我問你答，不得有半句虛言！"長芳主居高臨下沉聲開口。

　　我看了看長芳主的面色，規規矩矩地雙手合十對著芳塚拜上三拜，做滿面虔誠狀。

　　"你頭上的簪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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