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沉沉燼如霜(46)

四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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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變不出包子，我自然說話算話，請潤玉仙倌去那凡間小鋪吃早點。

　　且說我二人變化了模樣收斂了仙氣，在市集中尋了個尚且看得上眼的鋪子入內。我們剛挑了張乾淨的條凳坐下，就聽隔壁座有人喚道："小二，來四兩包子。"

　　"來嘞！"一個小夥計將一條白布巾望後背一搭，手腳利落地端了個熱氣騰騰的蒸籠應聲而來。

　　現學現賣，只是這"小二"已經被隔壁使喚去了，照著這排序法，我大馬金刀地一拍桌，喚道："小三，上菜譜！"

　　頓時，整個店堂鴉雀無聲，右邊竹簾子後嗖嗖射來幾道毒辣辣的目光。我回頭看，只見那簾子後坐了三兩女眷，都在怨毒憤恨地瞅著我。

　　店堂一角有人撲哧笑出聲。

　　我轉身湊近小魚仙倌，低聲問道："莫不是我搶了她們的先？"

　　小魚仙倌咽了口茶，亦湊近我，低聲回道："這'小三'在凡間市井裡是罵人的詞。"

　　正說話間，那本來正在櫃檯前扒拉算盤珠的老兒滿臉緊張地拿了一本菜譜遞上前來，朝我拱手道："這位爺，隔壁那桌可都是鎮上有頭有臉的幾位錢莊大爺的三姨娘，今日在我這小店裡聚聚。您要什麼只管吱聲，只是莫要這般砸我的店門，求您了。"

　　凡人真是奇怪，怎的這"小二"喚得，"小三"卻喚不得，迂腐得緊！

　　且不與他們計較，我翻開菜譜，入眼第一道菜便十分驚心動魄，喚做"煎餅果子"，生生讓我這做果子的小心肝在滾油裡蹦了一遭，連連搖頭，"太殘忍了！太殘忍了！"

　　小魚仙倌探頭來看，抿唇一笑撫慰道："此果子並非彼果子，乃是油條，油煎的麵團而已，莫怕莫怕。"

　　話雖如此，然而這血淋淋的菜名仍叫我心中犯怵。我便再往下看，下面一道小點喚做"蟹粉灌湯包"，包子我十分喜歡，遂點了這道菜，再要了兩碗豆漿。

　　不消一會兒工夫，那個叫小二的夥計便端來了一大籠熱氣騰騰的蒸包，我伸手捏了一隻，吹了吹，興致勃勃地一口啃下去。

　　事實證明，凡人著實是個不靠譜的物種。煎餅果子裡沒有果子，豈知這蟹粉灌湯包裡卻有湯，還是不少的湯，一口湯汁嗞溜一聲濺出，精准地射了小魚仙倌一袍子。

　　店堂一角有人又撲哧了一聲。

　　我拿了袖口亡羊補牢地要去拭小魚仙倌的袍子，他卻擺了擺手，道："無妨無妨。"揮袖不著痕跡地拂過袍子，頓時整件袍子又恢復了簇新整潔。

　　小魚仙倌真真是個大度又溫和的神仙，非但不怨我，還細心地夾了個湯包蘸好醋放在我的碟子裡。如此，我便安然地將這剩餘的早餐歡暢用畢。

　　用過早膳，小魚仙倌帶我在那市集轉了轉，結果一直轉到了天色漸黑，小魚仙倌便將我送回小院，趕赴壽筵去了。總而言之，這一天算是過得十分安寧平和。

　　只是，小魚仙倌千好萬好，卻有一點不好，赴壽筵便赴壽筵，為何還畫個結界將我圈在小屋子裡？十分的不好啊。

　　我捏了捏那結界，將鳳凰教我的般若波羅蜜多心經默默回憶了一遍，無上大明咒裡似乎有破解結界的方法，只是以我如今的修為不知對付夜神的結界頂不頂用。我喃喃誦著經文，破金咒、破木咒、破火咒、破土咒，個個不見效，只剩最後一個破水咒了，看來亦無甚指望。殘存兩分僥倖，我默念了一遍破水咒，不想一陣利光應聲而起，嘩啦一聲，結界瞬間似破滅的水泡頹然消散，只餘幾縷水汽氤氳繚繞。

　　不錯不錯！多了六百年修為就是不一般！我跨出屋門，整了整衣裳，準備去天界湊湊熱鬧。剛招了朵雲彩在腳邊，卻突然想起沒人帶路，恐怕等我摸到天河邊上，天已經亮了。不如拘個土地仙來指路。

　　於是我喃喃念咒，經起咒落，一個大活人呼啦啦自天而降，險些砸中我面門，幸得我及時向後退了兩步。

　　"意外得緊，現如今土地仙都不鑽土了嗎？"我整整袖子，低頭瞧見緞靴面上不知何時被濺了一攤水漬。

　　對面之人撲哧一聲，這一聲真是耳熟又親切呀。

　　我抬頭一看，來人衣裳通體青翠，眉目間豔光四射，衣襟奔放地大敞著，正是早上店堂角落裡的"撲哧君"。

　　我朝他拱拱手道："原來撲哧君是位土地，幸會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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