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沉沉燼如霜(59)

五十九

　　其餘芳主聞言俱是神情一頓，頗感意外且不友善地看向小魚仙倌。

　　"天界兩位尊神連番擅闖我花界，火神誤入之由我等尚且知曉，卻不知夜神舉動是何意圖？"長芳主緊皺雙眉，銳目盯牢小魚仙倌。

　　小魚仙倌和煦一笑，望瞭望我，道："錦覓仙子性喜新奇熱鬧，不比潤玉清寡之人，二十四位芳主設結界將她拘束著想來不甚妥當，潤玉乃錦覓仙子友人，為其解縛乃分內之事。"

　　"友人？"丁香小芳主嗤笑一聲，"天界果然皆是些虛偽膚淺之輩，見過錦覓無雙姿容，夜神此番友人一說怕不是有些此地無銀？火神尚且直言不諱，夜神的心思何不直言？"

　　"丁香芳主大可質疑潤玉之言，然而潤玉所言所行坦坦蕩蕩，自省從無逾矩之處，對'友人'二字問心無愧。"小魚仙倌對於丁香小芳主的挑釁全不在意。

　　我亦點點頭，向小魚仙倌靠近了半掌腳尖，"丁香小芳主莫要怪罪潤玉仙倌，潤玉仙倌是尾好龍，我甚喜歡他。"

　　四周之人刹那間皆屏息。身旁老松樹抖了抖，掉落一地松針。

　　"你說什麼？"鳳凰的聲音沉沉墜地，一字一頓，琉璃眼瞳恰似一件上好的瓷器經人小錘一敲，裂紋盡現。

　　"潤玉仙倌是尾好龍，我甚喜……"話音未落，那帶了裂紋的琉璃轟然委地，破碎淩亂，嚇得我生生將最後兩個字咽回腹中。

　　小魚仙倌眼眸之中幾分意外之情一閃而過，依稀有淡淡星光閃爍，待仔細看，卻又恢復了安靜溫潤之態，對我道："謝過錦覓仙子抬愛，潤玉亦喜歡錦覓仙子。"

　　我欣然一笑。周遭二十四位芳主面色驚怒不定，長芳主花蔓舒張精准地將我拉至身邊，淩厲地注視著我的雙目，"你和夜神？！"山間野花樹木皆被長芳主突如其來的戾氣震得斂葉收蕊。

　　"錦覓……"鳳凰口中喃喃，面色驚疑不定，有神傷失落之態，又似當頭棒擊，懵懂未回魂之狀，"你二人所言可是真的？"

　　這鳥兒不知怎麼又魔怔了，我頷首道："真的，絕對真的，比這樹上的松針還真。"老松樹又抖了抖，此番抖得厲害了些，除去松針，還砸了個松果下來。

　　鳳凰雙目一閉，山風驟然凜冽，鳳凰髮絲紛飛，面色煞白，木然道："如此說來，我不過做了一段過河的橋，成全了你二人的隔岸相望……"

　　小魚仙倌看雲看風，神態悠閒。

　　長芳主花蔓越收越緊，勒得我生疼，厲聲喝道："休想！只要我二十四人尚有一口氣息，此事便莫要妄想！"

　　玉蘭芳主掩面長慟，"造孽啊，都是業障！你二人之關係怎可生出情意來？！"

　　說實話，我甚迷惘，怎麼好端端的一干人竟糾結得比那老松樹的褶子皮還要亂……

　　玉蘭芳主一言卻讓鳳凰面色一變，鳳凰轉過身對小魚仙倌道："你可知錦覓是何人？你可知我棲梧宮中的留梓池？你可知父帝即位前居住何處？你可知先花神名諱為何？你可知錦覓能信手喚花，她性本屬水，而先花神真身乃水蓮一瓣？"他最後淒然一笑道，"你可知父帝對我承認過何事？你、我、錦覓三人……實是異母兄妹……"

　　小魚仙倌聞言，驚異一動，轉頭望我一眼，然後看向二十四位芳主。二十四位芳主有的愕然，有的驚詫，只長芳主不驚不動，似是默認。

　　我一時又驚又喜又愁。驚的是我這樣一顆葡萄，居然有這麼多鳥獸親戚；喜的是不管是真是假，日後應能憑此招搖撞騙些靈力仙丹來；愁的是攤上了天后這麼一個不好對付的後母。

　　總之，我現在的心情小小地複雜了一把。

　　小魚仙倌不愧是小魚仙倌，只驚詫了片刻就突然回神，似有什麼篤定在心中，波瀾不驚地道："既是兄妹也好，無妨……"

　　他還未講完，鳳凰就如五雷轟頂一般，"倫常逆天之行，受灰飛煙滅之天譴。大殿下如欲將錦覓拖入此萬劫不復之深淵，我便是拼盡全力也會阻止！"

　　小魚仙倌道："二殿下怕是有什麼誤解。"然後轉身看向我，"錦覓仙子除了喜歡我，不知可還喜歡火神？"

　　我想了想，勉強回道："喜歡。"鳳凰疑惑不解，長芳主一個趔趄。

　　小魚仙倌又問："那月下仙人呢？"

　　我毫不猶豫地回道："喜歡。"鳳凰面色一灰，長芳主釋然了。

　　小魚仙倌繼續問："不知彥佑君又如何？"

　　我頷首回道："喜歡。"鳳凰眉毛一挑，長芳主終於將捆著我的花蔓鬆開了。

　　小魚仙倌一笑，"那棲梧宮中的小侍了聽、飛絮呢？"

　　"喜歡。"我仍舊答道。

　　此般一問一答畢，鳳凰細長的眼中火光四起，勃然大怒，周遭花草樹木猝然起火，頃刻間我們所在的這處斷崖便禿了。

　　我在心底悼念了一下那棵老松樹。不曾想，聽八卦原來是要付出生命代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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