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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


  第十一章 水源何處

  我一驚,怎的現如今爹爹遍地種,昨日撿了一個,今日又撿了一個。昨日天帝給了我五千年靈力,不曉得今日這新爹爹出手是否闊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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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蓬萊仙境中,流雲,柘水,扁舟。

  若隱若現的雲霧中,有人自木筏上拾步而上,對我和藹一笑,"此番冒昧將錦覓仙子請至太虛幻境中,還望錦覓仙子莫要介意。"

  我乖巧地道:"天帝客氣了。"

  其實我以為,不論是誰若正睡得香甜,被人從夢中將魂魄請出,都難免要憤怒一下,然則若此人是天帝便另當別論了。我朝他福了福身,"不知天帝深夜喚錦覓至此所為何事?"

  許久,除了耳畔隱約傳來天籟之音,卻不聞天帝答我。我抬頭一看,只見他一雙眼專注地看著我,卻又並非看著我,似透過我端詳著另外一個人。見我疑惑地看他,他方才回神一笑,笑中有幾分淒、幾分悔和幾分盼,答非所問地道:"此處乃是太虛境,蓬萊仙洲之中,仙家偶爾魂遊之地,偶有幻景現於凡間,凡人稱為'海市蜃樓',以為是海中天蟾吐納之氣所成之幻象。我初聽此說時難免一笑,以為凡人所言甚是有趣。然而九萬年前,我夜遊至此,見柘水上一女子踏水而行,步步生蓮,漸行漸遠,隱然而去前,清雅卓然的身姿于霧氣間無意中回眸一瞥。我方才知曉何為幻境,何為海市蜃樓……"

  天帝神態沉迷,望著水面的霧氣,輕輕吐出一縷歎息。

  人老了果然都喜歡回憶當年,天帝自然又與尋常老兒不同,喜歡大半夜裡遙想當年。雖然我與他不大熟悉,但照昨日鳳凰所說,我可能與這老兒有點關係,於是勉為其難地趕走了瞌睡蟲做興致勃勃狀專注聆聽。不過這個"九萬年前"著實讓我崩潰了,想來這故事一時半會兒是說不完了。

  我正心裡無奈著,天帝卻停在此處不往下說了。我琢磨了一下,好比凡間唱戲的人唱到某個精彩之處必定要來個亮相定上那麼片刻,待聽戲之人叫好後再往下繼續。天帝此番停頓必定是等我接個話頭才好繼續,於是我便朝他展顏一笑,道:"甚好,甚好。"

  天帝眼中一恍,失神片刻後自嘲一笑,道:"真是像。在這朦朧霧氣裡,你與她乍一看幾乎一模一樣,細看容顏卻無一處相似。若說神韻相似卻又牽強,只這笑容便截然不同。她不愛笑,我與她相識這九萬年裡見她展顏也不出十次,便是一笑也似那晨間露水般轉瞬即逝,不似你這般春光明媚、甜比蜜糖。"

  他忽然一頓,聲音中夾了絲悵然道:"其實也不儘然……後面五萬年間我其實再未見她笑過。若非我……她這九萬年定不止這丁點笑容,亦不會在寂寥之中終了此生……"

  我本以為這天帝老兒是來認親的,正抖擻了精神準備與他演一齣潸然淚下的戲碼,順帶得些靈力做見面禮。不想他說了半日卻只繞著一個已經"終了"的人,我不免掃興,面上卻恭敬地配合道:"閻王老爺會保佑她的,天帝陛下節哀順變。"

  天帝愕然,繼而一笑,將眼神移開,看著靜謐的柘水,"自五萬年前,天界同這太虛幻境便寸草不生,聽聞錦覓仙子能信手栽花,不若種些青蓮在此吧。"老人家的思維還能如此跳躍,我以為不多。不愧是天帝,話題怎的突然就轉向栽花了呢?

  我看了看周遭,從地上拾起一抔土撒入柘水之中,喃喃念起咒來。刹那間朵朵蓮花自水中緩緩升起,倏忽綻開,一片淡雅青蓮充斥滿目。

  天帝眼眸中驚喜交織,"果然!"繼而又問,"你可知我适才所言何人?"這老人家的思維真是又跳躍又發散,幸得我聰慧。

  "錦覓年幼,且常年居水鏡之中,所識之人無非個把花果菜蔬之仙靈。天帝故人想來錦覓不識得,自然不能知曉天帝所言何人。"我振振有詞。

  天帝急切地望著我,"我此番所言非別人,正是花神梓芬。錦覓仙子仙齡五千餘歲,梓芬四千年前方才仙逝,錦覓仙子莫不是連梓芬也不曾見過?"

  "從來不曾。"我搖了搖頭。天帝未免老眼昏花了些,我與花神如何會相像,果子和花朵本就是兩樣東西,差別豈止一星半點。

  天帝聞言,面上流露出悲淒之色,道:"不想梓芬竟恨我到此般境地!連自己的血脈也狠心不見……"言語間忽地戛然而止。

  然則其未盡之言卻不啻一記驚雷,震得我耳鳴眼花。依他的意思,我竟是花神與他所出!我回想了一下鳳凰昨日所言,前後一核對,嚴絲合縫。昨日鳳凰火燒斷崖,花草盡損,長芳主憤然,與眾芳主毅然將我帶回水鏡之中。走得急了些,我竟沒有回味出鳳凰話裡的意思,今日聽天帝一說我總算明白過來了。

  不過,這期間怕不是有什麼誤解?其一,花神是一瓣蓮,我卻是一顆葡萄,不過不能排除天帝亦是一顆葡萄;其二,花神靈力在萬人之上,我修了四千年卻連仙道都沒有入,不過不排除我大器晚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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