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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


  水神未得到確切答案也不接話糾正,只用一雙烏黑的眼眸盯著長芳主,含著幾分殷切期許。長芳主被他這般一看,氣定神閑之間竟浮起一絲淡淡的愧色。

  兩人正僵持著,撲哧君卻道:"看!好大一坨雲!好黑一坨雲!"

  我抬頭,果然又大又黑一片雲正從天邊風馳電掣般聚攏而來,壓在了我們的正頭頂上方。我忽然覺得絲絲寒冰之氣襲來,花界之中幾十萬年素來四季如春,今日不曉得為何變了天氣。

  我正納悶著,那片厚黑的雲層裡卻開始零星飄落下片片雪白的物什,越來越密,越來越多。

  撲哧君伸手接住一片,放在我眼前,順勢攬過我的肩頭,驚奇地道:"哇!是雪花!"

  我本來就冷,再被一條蛇攬在懷裡未免更冷,遂伸手將這條蛇推到一邊去。

  長芳主本來柳眉倒豎,似乎正打算呵斥撲哧君什麼,見我推開他方才面色和緩些。

  撲哧君踉蹌了兩步,捂著心囁嚅道:"我這顆脆弱的心肝喲……"

  水神在漫天飛雪中神色高深,眉間哀傷有如臨淵古潭般深不可測,一朵晶瑩的雪花融化在他的臉頰,化為一滴腮上淚滑落而下,他微微啟口,似有千言萬語,終卻化成一句話,"這場大雪是錦覓喚來的,牡丹芳主可有何說法?"言語間幾分哽咽。

  3

  長芳主臉色一驚,似被人盜了上萬年修為一般痛心疾首,卻抿緊雙唇對水神的逼問不置一詞。撲哧君亦罕見地收斂了臉上嬉笑,做深沉思考狀。

  我現在顧不得他們打啞謎對暗號,只覺著十分滿足開懷,我一顆葡萄現如今也能呼雲喚雪了,想來位列仙班已是指日可待!

  長芳主想是被兩雙眼睛盯得有些難受,終於開口道:"牡丹不過是花界一司花小仙,水神的事情莫非自己還弄不清楚,倒要他人轉述不成?"

  水神被長芳主一噎,面上泛起一層淡淡霞光,紅了紅,半晌後才道:"我與梓芬當年……"

  水神言語停在一半處,撲哧君卻忽然像窺得了什麼了不得的秘密,朝水神作了個揖自請告退,臨行前對我道:"錦覓小娘子,彥佑改日洗剝乾淨再來瞧你。"被長芳主狠狠剜了兩眼。

  撲哧君走後,水神方才接道:"我對梓芬,當年雖情深義重,卻發乎情,止乎禮,自省從不曾有過肌膚之親,又如何能……然而錦覓卻能使咒喚來水君彥佑,且能招雪,若無控水之神力又如何說得通?普天之下除卻我,便只有龍族能掌握此力,錦覓卻自言是顆葡萄……"水神猶豫了一下,懇切地望著長芳主,"今日可解此謎者,唯有二十四位芳主。盼牡丹芳主不吝賜教。"

  長芳主愕然地歎了口氣,愛憐地拂去我袖口的草屑,用幾不可聞的聲音道:"我還道錦覓這迷糊勁兒是天生天養,不想竟是有源頭的。"隨即抬首對水神道,"只是,水神問我亦無用,牡丹有所言有所不能言,我等二十四人曾對主上起過毒誓,若有半分洩漏必自毀元神。望水神見諒。"

  此言自長芳主口中一出我方才信服,從蛛絲馬跡瞧來,不想我竟然真是先花神之後!

  真相總是令人震驚的!此事好比聽聞飛絮竟是火神鳳凰之後般讓人難以置信,我吞了好幾口唾沫,忽然感覺頭有些隱隱作痛。

  只見面前的水神和長芳主開始搖搖晃晃,一個晃成兩個,兩個晃成四個,越來越多的影子晃得我一陣眩暈,腹中哪吒鬧海一般地翻騰起來。我勉力伸手朝他們擺了擺,"別晃了,不要晃了,我的頭……好暈好疼……"

  水神敏捷地伸臂托住我往後倒的身子,長芳主著急地用花蔓探我脈象,面色驚變,"錦覓內裡真氣大亂,水神是否注了靈力與錦覓?"

  此時,我感覺體內一股真氣彙聚成凜冽劍氣直沖天靈蓋,將一旁的血管經脈盡數斬斷。我掙了掙,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移步換景,我跋涉過茫茫混沌,眼前一片開闊。海棠繽紛,落英滿地,雲蒸霞蔚之中,一名女子端坐其間,手拈花枝對我嫣然一笑,"師兄,你來了?"

  我愣神的工夫,身旁一個高大的身影已經貼著我擦肩而過,"梓芬,我來了。"聲似流水涓涓潺潺,和煦一如早春三月的風。

  海棠樹下,二人以花枝為劍,女似春柳男似楊,一雙人影比肩舞劍,行雲流水出神入化。正到精彩處,那女子卻一個柔步跨過男子身側,男子亦隨其上,孰料女子突然回身,一劍點在男子肩頭,那男子毫無防備,正中睡穴頹然委地。

  原來是暗算,我不免起了興致,等著看那女子接下來將這男子或殺或剮。不想這女子全無我料想之中對這男子庖丁解牛一番,只是癡癡地捧著他的臉瞧了半晌,眼淚啪嗒啪嗒落得比樹梢的花瓣還歡,"師兄再生之恩,梓芬無以為報……"

  啊……親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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