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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史展桓遲疑片刻,欲言又止的低歎一口氣後,才走出書房往車庫去。

  經過半個小時的車程後到達紀菱的公寓前,她拿起隨身的東西準備下車。

  「我跟你上去。」史展桓熄掉引擎。

  「不!」她露出驚惶的表情,隨即掩飾的回道:」不必麻煩了,我……我自己上去就好。」

  他絲毫不妥協的步下車,執意握著她的手肘,「你住幾樓?」

  「五……五樓。」她發現史展桓已不是從前那樣好說話的男人,對於他堅持的事,往往露出堅決的態度,且不容她反對。

  紀菱所居住的公寓是一棟沒有電梯的舊房子,樓梯間頗為髒亂,牆壁到處是油漆斑駁的痕跡,上面還有噴漆顏料、胡亂塗鴨的字眼和圖畫;壁角的一隅盡是蜘蛛網、酒罐、汽水瓶,壞掉的桌椅堆積在一些房客的門的,雖有一絲暈黃光線投射進來,卻對昏暗陰沉的室內起不了多少作用。

  紀菱快步的走往五樓自己的房間內,砰的一聲把手上的東西丟往桌面。「好了!現在你上來了,也看到了,你滿意了嗎?」她惱怒的大吼。史展桓環視這窄小的房間,雖然屋裡的物品、家具都已破舊,但看得出屋裡的主人已經很努力地把環境維持在於淨整齊的範圍。

  他看著這簡陋的房間,心痛的皺起眉,「你不應該住在這種環境。」該死的!她連大學的就學貸款都還未還清,還有照相器材的分期付款要付,連參加派對的禮服也都還得向瑪莎借,對於一個無依無靠的弱女子必須在競爭激烈的社會中獨自活下去的處境下,他能要求她住多好的房子?她不願他上來是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的脆弱無助,她受不了讓他看盡自己生活清苦的一面,這是她想保有的一點自尊,難道連這個他都不放過,都要將它剝奪嗎?

  「你現在是人人恭維的科技博士,而我只是個為了掙口飯吃就必須看總編輯臉色的人,你要我住什麼樣的房子?皇宮嗎?那麼很抱歉,我只是個能住得起三流公寓的平民!」

  「紀菱,我不是這個意思,你……」

  在史展桓還未說完時,紀菱打斷他的話又吼了起來:

  「不是這個意思?難道你執意要上來一探究竟,只是想研究我這房子的裝潢?」人似乎在越困窘的環境中,那顆易碎的心就越敏感,她知道自己對他吼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會將無法改變惡劣環境的沮喪在此時擲向他身上,是因她覺得自己今天會淪落到如此田地,皆是拜他所賜。

  他按捺住性子說:「我只是關心你、牽掛你,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罷了!」

  「不就是苟延殘喘的活著。」

  「我們可以停止這種尖酸的談話方式嗎?」史展桓忿然的將她扳向自己,他從不知歲月可以這麼輕易的把一個柔順婉約的人變得如此難纏。「大門是敞開的,你何時走出去就何時結束這種談話,決定權在你。」紀菱掙脫掉他緊握的手掌,手指著門瞪著他。

  「紀菱,我雖然沒有否認那件事與我無關,但你有沒有想過我

  也有苦衷?在我們經歷過那樣深的感情後,我會這樣殘忍的對你嗎?你想想看!」

  「那麼,請你告訴我,我父親不是死在你的槍下,你否認啊!」她冷笑的看著他,現在他竟然還敢搬出昔日的情愛當擋箭牌。

  「我……我……」他又啞口無言了。

  「不敢是嗎?其實你根本不用怕,知道你那些殘忍罪行的人只剩我活在世上了,所以在法律上你是完全無罪的,我也沒有證據可以起訴你。你現在是地位崇高的博士,或許除了受到一點良心的苛責外,你根本不用擔心我會威脅到你;就如同十二年前我反駁父親的話得到報應般,如今那些話已成了真實的預言,不是嗎?」她無力的後退著,擁軟的靠於牆壁,幽幽地道:

  「當我生命中那些美好消失了,那份幸運遠離了,我也只是個卑微的、貧窮的、一無是處的人罷了!」

  既然他不敢否認,那麼就攤牌吧!她早已不在乎了,反正在她的生命裡,能在乎的事物已越來越少,她哪會顧忌什麼往日的情愛、自尊的。但是,為什麼她的心依然厲害的抽痛著;那不爭氣的淚水,為什麼又該死的溢滿眼眶?

  「紀菱,不要這麼說自己,我不准你這麼說!」史展桓猛然握住她的雙肩,並把她嬌弱的身子深深的揉入懷裡,帶著無限憐惜的說;「你在我心目中永遠是美好的,不管你的外表怎樣改變,不管你身處在多麼不好的環境,對我來說,一點也無損你的靈韻秀雅,一點也無毀你的風姿嫣然,所以我不准你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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