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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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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季的時候,有個烏賊精黑瑩作亂,騙去不少房屋與土地,硯城裡多了許多新住客,占去房屋、店面以及墳地,到處都變得很擁擠。 雖然,黑龍殺了烏賊精,但是新來的住客手裡握有購屋或購地的合約,不肯搬遷或讓回,原有的人與非人都忿忿不平,卻也無可奈何。 有個叫陳森的男人,也是這件事的受害者之一。 他家居住在硯城很多代了,家境非常富有,為人卻很刻薄。 陳家在硯城內外有不少房產,原本都由熟悉的仲介代為出租,但是黑瑩上門遊說,自願收取較低的仲介金,他聽了暗自竊喜,貪圖較多的收入,跟來往數十年的仲介斷了合作。 事發之後,他才發現被黑瑩詐騙,硯城裡就數他損失最大,丟了眾多房子的物權、不少土地的地權。 陳森氣得全身顫抖,差點就要吐血,在家裡吃不下、睡不著,對妻子破口大駡,卻還是不能解恨,於是乾脆早早出門,到原本屬於他的物業前,陰沉著臉探看。 鋪著五色彩石的四方街廣場西側,有間糧食鋪子新開不久,匾額上系的紅絹花顏色仍鮮,店門前陳列著許多好堅果,品項都是最好的,不論是新來的,或是舊有的人與非人們都來買,生意很是興隆。 陳森站在門口,瞪得雙眼都快跳出眼眶,想到從此收不到租金,連產權都丟失,一口氣就咽不下,扯著嗓子憤恨的大聲嚷嚷:「這間鋪子是我的!我的!」 店裡出來了一個中年人,身穿華麗衣裳,臉上堆滿了笑,態度和善誠懇,見了陳森的臭臉也不以為意,客客氣氣的問道:「這位客倌,請問您大駕光臨,不知有什麼貴事?」 「哼,誰是你的客?」 陳森冷哼一聲,伸手指著門庭若市的店鋪,囂張的叫嚷著。 「這間店面是我陳家三代的祖業,竟被你這外來的傢伙侵佔,還不快快收拾收拾滾出去,把店面給我還來。」 那人仍舊笑容不減,好聲好氣的回答:「我姓翁,這鋪子就是在下買的。」 「什麼買?根本就是詐騙!那個姓黑的烏賊精騙了我。」 陳森愈說愈是惱火,伸得筆直的指尖,幾乎要戳到對方臉上。 「您口口聲聲說是騙,是不是能拿出真憑實據?」 對方一臉莞爾,話雖說得婉轉,卻是一針見血。 偏偏,陳森手上就是沒有憑據,只能氣得牙癢癢,索性坐在地上耍賴,也不管四周人們圍觀,就像是哭喪似的,雙手捶地痛哭:「這還有天理嗎?我三房一照壁的好店門啊,內裡深還通風、門鋪寬又敞亮,被來路不明的傢伙占了,誰來評評理啊!」 他滿地打滾,又哭又叫,吵鬧得整座四方街廣場都聽得見。 這樣哭嚎了幾個時辰,連喉嚨都哭得啞了,翁掌櫃早就回屋,忙著接待一批批客人,根本沒有時間理會他。 狼狽又不甘心的陳森,弄得一身髒只落了個自討沒趣,恨恨的朝店鋪裡,滿臉是笑的翁掌櫃遠遠唾了一口,咬牙咒駡:「你這傢伙不得好死!」 丟下這句話後,他拖著腳走開,到別處原本也屬於他,被同樣方式騙走的屋子前叫囂。 別的屋主也是新搬來的,卻不像翁掌櫃那般好脾氣,聽到陳森在門前叫嚷耍賴,正在煮飯的新屋主,立刻握著菜刀,怒氣衝衝的跑出來,邊罵邊追著要砍。 陳森是個欺軟怕硬的,看到菜刀就閉嘴,急忙從地上跳起來,灰頭土臉的落荒而逃,一口氣跑了好幾條街,連鞋子也掉了一隻,直到上氣不接下氣,實在是再也跑不動了,才躲在牆角,縮頭縮腦的回頭看。 這樣去了幾處,他不敢再耍賴,連咒駡也含在嘴裡,傍晚回到家裡後只覺得那些吐不出的字句像是深黑的膿液,混著短卻銳利的刺,從喉中彌漫進身體,刺透到四肢百骸去,戳戮著五臟六腑。 這麼積累著實在難受,無能的他於是想了個法子宣洩。 他改在深夜裡出門。 偷偷的、靜靜的,到原本屬於自個兒的物業前,挖了個淺淺的洞,然後趴在地上對著洞低語:「不得好死!」 他用最小的聲量、最惡毒的語氣說道,感覺深黑的膿液隨字句流淌出去。 「占我屋子的,不管是誰,全都不得好死!」 每一個深夜,他都到各處兜轉,罵了之後再把土填回去,刻意填得不著痕跡,白晝裡就算有人走過也看不出來。 說也奇怪,這麼做了一段時日,他飯吃得下、覺睡得香,心情跟身體都舒暢無比,甚至不再刻薄妻子。妻子見他言語和順,高興都來不及了,也就不去管他半夜去了哪裡,或是做了哪些事。 某一天晚上,陳森躡手躡腳的到來到四方街,那間看著就礙眼的糧行前,熟門熟路的找到平時灌溉惡言的地方,靠近著低語:「不得好死!你們這些……」 話還沒說完,屋內突然發出慘叫,以及幾聲悶悶的聲響,像極了裝滿糧食的麻袋倒地的聲音,接著就靜了下來。 陳森瑟縮在原處,一動也不敢動。 夜深人靜是尋常事,但是不知怎麼的,屋裡的靜近乎死寂,連一丁點兒的聲息都沒有。 等了一會兒,冷汗涔涔的他站起身,攀住窗戶往裡頭探看,赫然看見屋裡躺了幾個人,個個雙眼圓睜,七孔都流出鮮血,其中一個就是穿著華麗的翁掌櫃,倒地的人都一樣,模樣很是淒慘,顯然都已經死去。 陳森嚇得跌落地,一手正巧不巧,就落在那個他日日傾吐惡言的淺洞。他連忙收回手,一邊往後爬,一邊恐慌的想翻身逃走。 只是,才逃了幾步,他就停了下來。 那麼好的店面,是他陳家三代的祖業。 那麼好的地點,三房一照壁的屋子,內裡深還通風、門鋪寬又敞亮,走遍硯城也很難有這麼好的物業…… 惡膽逐漸壯大,貪婪淹沒恐慌,他轉過身去,來到店鋪門口,不知道是因為恐懼還是因為興奮而顫抖,雙手都汗濕。 一具屍首趴在門檻上,大概是在死前想逃走,好不容易開了大門卻還是難逃厄運。 這卻讓陳森得以輕鬆的登堂入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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