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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我到處去看,發現人們常走的山徑就那幾條,山口早有店鋪,難怪害我生意不好。

  想了幾天,我終於有了主意,跟獵戶買來一隻中了陷阱的虎,偷偷關在籠裡飼養,給食物讓虎養傷,還用長矛戳刺,激發虎的獸性。

  一個月後,我縱虎歸山,再放出風聲,說猛虎傷人,人們害怕起起來,就不再走原先的山路,轉而經過我的店鋪,讓我由虧轉盈。

  那時,我每天賺的錢,比每天拍死的蝴蝶更多。

  誰知道,不久後,我的店鋪突然消失,連那條山路也不見。

  我倉皇在山口徘徊,卻遇到獸性大發的虎,抓得我滿身都是傷,好不容易才脫身,雖然活命卻賠光銀兩。」

  王欣聽著,隱約想起,曾經聽妻子提起。

  有人在山裡迷路,繞了好幾天都走不出來,以為就要死在山裡。後來,是靠一隻蝴蝶帶路,才能活著回到硯城……

  「說來,都是那個人的錯。」

  同樣的語句、同樣的語音,打斷他的回憶。

  呂登看著他。

  所有人都看著他。

  「是啊!」

  「唉,被那人禍害了。」

  「跟我們一樣呢。」

  「是木府裡的那人。」

  那些字句,溜入他的耳,滲入他的腦,思緒被侵吞,他不由得點點頭,說出跟眾人同樣的話語:「是,」

  他贊同。

  「都是那人害的。」

  他何嘗不是如此?

  要不是那人,真菌不會來到硯城。他就不會去取真菌,先是用蠶,後用牛羊來培養,更不會賠得血本無歸,落到如今淒慘的下場。

  是了。

  都是那人。

  都是那人所害!

  他深深恨了起來。

  跟眾人聊過後,因為有了可恨的物件,他就輕鬆了起來,隨著人們說說笑笑,沒有發現嘴角勾起的弧度,變得跟眾人都相同。

  直到聚會即將散去,呂登揮了揮手,一旁俏麗的丫鬟就捧來一迭紙,分送給參與聚會的人士。

  那是張黃紙,寫了個看來潦草,卻很有魄力的「福」字,字乍看是白色,細看帶有淡淡的紅。

  黃紙遞到面前時,王欣猶豫著,不敢伸手去接。

  「我、我沒有銀兩。」

  這樣的字元,通常是有咒力的人所寫,要花費銀兩去換,才能把福啊、安啊、吉祥、如意之類的請回家中。

  呂登笑了笑,親自把黃紙塞給他,殷勤說道:「這不需銀兩,是讓大家帶回去,添福擋災用的。」

  他眼瞳墨綠,笑容熱切。

  「記得,大夥兒要互相幫助,往後多多聚會。」

  既然是不用錢的,王欣就收下了。

  呂登還說:「下次,你也可以帶朋友來。」

  不論賓客或是丫鬟,視線都集中在王欣身上,他的眼神逐漸變得相同。

  「好。」

  他答應,知道自己還會再來。

  ***

  這樣的聚會,王欣去了好幾次。

  有些菇菌,會讓人吃了之後上癮,從此一餐不食,就痛苦難耐。

  就像是對菇菌上癮的人,他也對聚會上癮,每旬的第一天就去呂家參與,聽每個人的話語,一起點頭贊同。隨著聚會次數增加,參與的人也愈來愈多。

  有幾個要追債的,跟他去了呂家,聽了聚會內容後,就不再跟他要債,彼此還成為好友,也拉別的人去。

  每個去過聚會的人,都拿到字元,除了在家裡貼,有多的就轉贈給別人。

  還有人很熱心,去勸說他離去的妻,說很多人又去跟王欣買菇菌,回頭客比以前還多,妻子於是去偷偷觀瞧,確定生意比以前好,王欣也日日笑容可掬,和善待人,她才搬了回去。

  每旬的第一天,王欣會擱下生意,逕自去呂家。

  起先,她有些微詞,但看到丈夫認識的人愈多,家裡生意愈好,也不再追究,反倒希望他多去。

  當丈夫又帶著字元回來時,她邊捶著肩膀,邊抱怨著:「要不是兒女需要照顧,我也想去參加。」

  一改往日脾氣,變得溫柔的王欣,將妻子攬在懷中,輕聲笑了笑。

  「那有什麼難?」

  他將妻子轉過來,墨綠近黑的眸深情款款,用手指輕輕觸了一下妻子的鼻尖。

  「下次,你和孩子們都跟我一起去。」

  妻子很高興,丈夫的改變,讓兩人恩愛許多。

  夫妻情濃時,客廳卻傳來哭叫,一陣腳步聲咚咚咚的接近,女兒跑進來,氣喘吁吁的喊道:「不得了了——」

  她急忙招手。

  「爹、娘,你們快來看!」

  妻子轉過頭來,責怪的說道:「什麼事情,大呼小叫的,沒個女孩子的樣子。」

  王欣輕搖她的手臂,溫聲軟語著:「別惱,我們去看看。」

  妻子沒了脾氣,情深依依的跟著丈夫往客廳走去,活潑的女兒跑在最前頭,嘴裡喳呼著:「爹娘來了!你完蛋了!」

  大廳裡頭,年紀尚小的兒子坐在地上,手上跟身邊是扯得破碎的黃紙,仰著大頭,淚眼汪汪的看著父親。

  「爹爹,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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