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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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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奇很是珍視,不敢貪多,知道這賞賜的意義比銀的價值更重千千萬萬倍。 但是,公子魔化歸來後,木盒不再出現銀塊,而是偶爾流出濃黑腥臭的液體,他心生懼怕,就將木盒埋在庭院角落,忐忑的觀察。 那已是一年多前的事,埋下的木盒沒有異狀,他也漸漸淡忘。 這些日子以來,填塞腦中的,是要獻給姑娘的婚冠。 姑娘初到硯城時,程奇曾做點翠簪送去木府,用的是翠鳥背部的羽毛,這部分顏色鮮豔、紋理較細,還講究活時拔取,製成簪子後翠色欲滴,綺麗奪目。 簪子送去不久,就有硬眉硬眼的灰衣人來到,帶他進木府。 清麗的姑娘很和善,先謝謝他贈與的簪,誇讚他的手藝,略顯嫩紅的軟軟指尖輕觸點翠,翠色陡然脫離,羽毛環繞著姑娘舞動,很快聚合成十幾隻全身翠藍、腹部紅棕、喙嘴尖尖的翠鳥。 「點翠雖美,但拔羽後的翠鳥,很快就會死去。」 她將手中無翠、金絲敲壘的簪插入絲綢般的黑髮中。 「程師傅手藝高超,即使沒有點翠,這簪子仍能讓人愛不釋手。」 聽到姑娘這樣說,程奇往後就不再用翠羽,做出的首飾竟比之前銷售得更好,遠近的商人都捧著黃金或白銀,搶著要訂他做的首飾,這些年來供不應求,生意比以往興隆。 因為感激,這次要做的婚冠,他格外用心,反復想了又想。 相比金銀,姑娘更喜歡用鮮花做簪,他要是用金絲掐編冠底,再堆出枝與葉,冠沿用圓潤珍珠裝飾,取小珍珠做珠簾遮面,到婚禮當天,取開得最嬌豔的鮮花搭配…… 想著想著,手臂微微一痛。 他漫不經心,隨手抓了抓痛處,仍想著婚冠樣式。 只是,抓過的地方痛楚稍淺,別處卻又痛了起來。 那痛,像是有極小的針,戳進肌膚裡,雖不厲害,卻也惱人。 程奇擰著眉頭,回神環顧,才發現自個兒竟被蚊群包圍,灰淡淡的纖小飛蚊紛紛落在他衣衫外的肌膚上,尖尖口器刺入,引發痛楚。 啪! 他用力一拍。 一隻蚊慘死掌下,殘軀貼在那處,肢節破碎。 雖然拍死一隻,但蚊子數量太多,就算拍打一整夜也消滅不完,程奇身上各處都癢痛起來,不知被咬了多少處,再也不能專心,只能起身去拿艾草條,點燃後在屋內走動。 艾煙飄飄渺渺,蚊群飛散開來,往屋外飛去,退到院子裡去。 夏季有蚊不稀奇。 只是,這數量明顯比往年多,咬時還更痛。 程奇走到門邊,愕然發現庭院角落,蚊群密如黑柱,嚇得他連連倒退幾步,艾草條落在地上,隔著陣陣艾煙,密集的蚊群愈來愈稀薄,漸漸飛散遠去。 半晌後,他抬起手來,楞楞看著肌膚上的殘屍,寒意漸漸從背脊爬起,被蚊子們咬過的每個地方,如被星火灼過,癢痛感鑽得深深的。 他想起來了。 剛才蚊群聚集處的下方,土裡埋著當初公子賞賜的木盒。 *** 四方街廣場上,有群青年男女在練習扯鈴。 髹塗了豔豔紅漆的扯鈴,隨著雙手的巧妙控制,扯鈴在棉繩上轉啊轉,再繃繩拋起,紅豔扯鈴有的飛高、有的飛低,如似空中抛灑紅花。 比抛灑鮮花更勝一籌的,是扯鈴雕有哨口,大哨口的發出低音,小哨口的則發出高音,眾多扯鈴響起時,高低音相互應和,聲音嘹亮破雲霄。 平時扯鈴是嬉耍,這時卻正經得很,不敢有所怠惰。 姑娘大婚那日,扯鈴隊會跟隨在婚轎後,一邊行走一邊將扯鈴拋高,接住後就以各種身段做出「平沙落雁」、「仙人過橋」、「左右望月」、「鯉躍龍門」等等花樣。 那時,要是表現得好,就能受到誇讚,但要是出了差錯,肯定要羞得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 其中有一個俊俏青年,跟一個嬌美少女,相互看了許久,眼中雖都有情意,但年輕最愛爭強,都使出渾身解數,誰也不願落了下風。 扯鈴在棉繩上愈轉愈快,一時竟分不出勝負。 少女咬了咬唇,喊了聲:「換。」 「來了!」 友伴喊著,拋出另一個扯鈴。 少女姿態曼妙,拋接間換了扯鈴,速度沒有放慢,聲音一改先前嗡鳴,變做清脆響亮的鈴聲,嵌在四個哨口的鐵片,隨鈴轉陣陣連響。 隨即,少女雙手一翻,將疾轉的扯鈴抖出。 青年揚了揚了眉,沒有猶豫,接住拋來的扯鈴,原先的扯鈴仍在繩上,運起雙鈴來仍遊刃有餘,嗡鳴與鈴聲共響。 眾人不由自主的喝采。 「好!」 少女仍不服氣,又喊了聲:「再來。」 又一個扯鈴拋來。 她接住後,左手拉高過頭,右手靠近鈴軸往下拉,扯鈴滴溜溜的由下順繩往上溜,三十六個哨口鐵片齊響,在四方街廣場回蕩,不論是離得近的,或是離得遠的,都轉過頭來探看。 震動的鐵片,映著豔陽,在她滲著薄汗的俏臉上添了點點銀光。 「漂亮!」 有人喊道,不知誇的是技藝,還是少女容貌。 青年雙眼發光,彎起的嘴角似笑非笑,運著繩上雙鈴,一拋高、一放低,再靈活轉身接得妥妥的,做了個「鷂子翻身」。 人群再發出讚歎。 「好身手!」 「再耍一個來瞧瞧!」 眾人鼓噪著,青年踏步上前,預備要再接她的扯鈴。 少女雙手平開,棉繩一緊,鈴聲大作的響鈴飛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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