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典心 > 龍神 | 上頁 下頁 |
| 八 |
|
|
|
屋主拿起紙張,仔細看了看,愈看愈是臉色發白,連忙回屋裡,翻出自己留的那一份,卻發現上頭的字都消失,只剩一張乾淨白紙。而黑瑩拿出的那份,明明先前簽的是代為租讓的約,這會兒「代為租讓」四字,卻變成「無償轉讓」,而落款簽字的確是他的筆跡,完全否認不了。 他竟在不知不覺中,把祖產無償賣了。 愧對祖宗的屋主,雙眼一翻、雙腳一軟,咕咚一聲倒在濕濕的地上,就這麼一命嗚呼,變鬼去跟祖宗十八代磕頭道歉去了。 「你、你這個——你這個惡婆娘!竟然害死屋主,真是沒血沒淚,冷血到極點!」房客抱住屋主的屍首,邊哭邊罵,對黑瑩無可奈何。 她把人活活氣死,竟然很得意,收起紙張放回袖子裡,衣衫顏色流動,兩幅優雅的飄啊飄,頭也不回的離去。 等到人們被房客哭聲吸引,群聚過來詢問,從房客口中得知黑瑩的惡行時,地上的水已經被曬乾,只留下晶晶亮亮的細小顆粒,竟是鹽粒,而且還是海鹽。人們知曉後,趕忙奔相走告,相互提醒該要小心。 但是,這時已經太晚了。 委託黑瑩仲介房屋與土地的人與非人太多,都被同樣的手法,拿走原本屬於自己的土地,連棲身的地方都被奪走。 已經租了,或是買了的人與非人,也收到黑瑩警告,限時第二天就要捲舖蓋搬走,翻出的合約,都跟當初簽的不同。 原本受害者們商議,不搬就是不搬,硬要留下來。 但是,到了第三天,不論屋前、地前或是墳前,都來了外地的人與非人,拿著跟黑瑩簽好的約,硬把原來的人與非人趕走,粗暴的把家俱或棺材丟掉,逕自住進硯城裡外。 頓時,城裡城外多了好多好多,外地來的人與非人,有的安分有禮、有的氣焰囂張,鬧得原本的住民們人心惶惶、鬼心慌慌。 被趕出住處的人,把家當搬到四方街廣場,餐風露宿的很是可憐,附近店家原本都送來食物跟被縟,酒店還讓出房間,讓無家可歸的人可以洗熱水澡、睡個好覺。但是人數實在太多,酒店裡擠不下,民居也開放,讓人們擠一擠。 住祠堂裡的鬼們也共體時艱,讓被趕出墳,抱著自個兒墓碑的鬼,到祠堂裡分點後人的香火。 人與非人都過得辛苦,搬進硯城來的外地人、外地鬼、外地妖愈來愈多。 油菜花說到這裡就停了。 姑娘靜默一會兒,環顧四周千萬株油菜花,每一株接觸她目光的油菜花,都幸福得綻放再綻放,頓時鮮黃濃豔。 「這件事發生有多久了?」她問。 「有七日了。」油菜花們齊聲說道。 「為什麼到現在才告訴我?」她語氣中沒有指責,卻有一絲絲失望,油菜花們自責不已,瞬間雕零枯萎,倒伏在地上。「我是木府的主人、硯城的主人,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卻遲了七日才知曉。」蝴蝶跪在地上,幾乎要埋進枯萎的油菜花中,金絲冠垂得低低的,黑色帶紅的翅膀因恐慌而褪色。 「是人與非人都體恤姑娘有傷,所以忍著不敢說,更不敢來通報。」薄薄的翅膀顫抖不已。 「是不敢,還是不信賴我了?」姑娘問,歎了一口氣。 輕輕的一口氣,卻比凜冽的北風,讓花木們更承受不起,原本綻放的花朵、含苞的花蕾、抽芽的綠樹,因為自責而雕零,庭院原本欣欣向榮的春景,竟又變成蕭瑟的冬景,入眼皆是枯敗。 還好,雷大馬鍋頭說話了。 「大家是疼愛你,並不是有意欺瞞。」他把水晶杯湊到潤軟的唇瓣旁,喂著姑娘再嘗了一口蜜。「別怪他們,我也有錯,都陪著你休養,外頭發生什麼事情卻都不知道了。」嘴裡嘗著蜜,又聽心愛的人自責,姑娘唇上才漾出笑,伸手俯著雷剛的胸口,輕聲說道: 「你哪裡有什麼錯,錯的是那個黑瑩,壞了我們今日的興致。」她垂落的綢衣一揮,鮮黃的顏色就灑遍四周,枯萎的油菜花們又重拾生機,紛紛直立開放。 「你們來說這件事,是通報有功,所以有賞。」油菜花們太歡欣,覺得姑娘誇讚,就倍感榮幸,不敢問有什麼賞,全都安安靜靜,等著姑娘發落。 「來。」她輕喚。 一株枯槁的梅樹,立刻蓬開飄起,化為一張紙,折成紙鳶的形狀,角落有一枚豔紅的印。 「在。」 信妖停在半空,不敢靠得離姑娘太遠,怕她說話要揚聲,會平白動了力氣,也不敢靠得離姑娘太近,怕她覺得礙眼,最最最不敢的是,影響兩人依偎的甜蜜時光。 換做是以前,出了這樣的事情,八成就是它作怪,在合約上動手腳,擾得城裡城外人與非人都怨聲載道。但是,自從它被姑娘收服,蓋上朱印之後,可就安安分分,忠心聽故娘役使。 遭遇公子的攻擊、夫人的反撲後,它更是忙前忙後,頂上黑龍的分,做事更用心勤奮。 「那個黑瑩聽起來,該是個水族。既然是水族的事,就交給黑龍處理。」她吩咐,脆脆的嗓音很是悅耳。 向來聽命的信妖,難得遲疑了。 「呃——」 她側頭,雙眸綻著潤潤的光,浮現朦朧睡意。 「怎麼了?」 「但是,黑瑩聽起來,該是海裡的妖物。」 「然後呢?」她連聲音都慵懶。 「臭泥鰍是住在水潭裡的,怕是沒見過海呢。」信妖說得小心翼翼。 |
| 學達書庫(xuoda.com) |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