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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夫君,孩子是你這兩個多月來,每日午後回來陪伴我時,才讓我懷上的。」她倉皇不已。「你為什麼到現在還不承認?就算家人們都在也不必顧忌羞不羞,有孩子你不是最該高興嗎?」

  蔡宣如兩個多月前的那夜一般無情,而且怒氣更加乘百倍,兇惡抽回衣袖,讓她緊握的手頹然落下。

  「你這個骯髒的女子,別碰我!」他雙目紅得像是火炬,灼灼逼人,幾乎要在她身上燒穿一個洞。

  「你連編造謊言都拙劣不堪。自從雪山震動,裸露出山巔後,水質就一日比一日差,這兩個多月能抄成、送往木府的灰紙愈來愈少,我耗費的心神比以往多出不知多少,白晝時都在新紙坊裡,爹娘跟弟弟妹妹都是人證!」

  她困惑又茫然,環顧婆家眾人的臉,透過朦朧淚眼看著他們厭惡鄙夷,都點頭證明蔡宣所言屬實,熱燙的眼淚滾落,濡濕衣裙跟她落在地上的手。耳裡聽見婆家人交談。

  「肯定是跟她私通的野漢子,都是午後時來的!」

  「對,竟然還想賴在大哥身上,幸虧我們一家人都在新紙坊,證明白晝時大哥從來沒有離開過。」

  「是啊,路過的商家們,也可以當人證!」

  「娘,現在該怎麼辦?傳出去可不得了。」小姑說。

  婆婆恨聲冷哼。

  「先把她關在屋裡,等查到姦夫再說。」

  公公跟小叔於是動手,把小婉扭擰到柴房,也不顧是否弄疼她,重重把她摔在柴薪上,再把柴房的門用鐵鍊繞了一圈又一圈,用最重的鎖扣住。

  陰暗的柴房裡,她雙手環抱小腹,淚水滾滾落下,心碎之餘又還存著最後一絲希望。

  盼啊盼、盼啊盼,幾個時辰比三年更難熬,當日正當中時,柴房外終於有動靜,鐵鍊嘩啦啦落地,鐵鎖應聲而開,推開柴房門的就是她苦等的丈夫。

  「娘子,你沒事吧?」他焦急的抱住她,珍惜又疼愛。

  「夫君。」小婉仰頭望著丈夫,軟弱得站不住,淚水落得更急。「你為什麼早些時不承認,要那樣對待我?為什麼要不認我們的孩子?」

  丈夫神情複雜,最多是不舍。

  「我怎麼會不認我們的孩子?」

  「那麼,你為什麼要對公婆們說謊?他們又為什麼說你這兩個多月來白晝都在紙坊,連路過商家都可以作證?」

  「我之後會解釋。」丈夫安撫著,抱起她往外走。「我們先離開這裡。」正午的陽光灑落,炙烈而灼人,丈夫的腳步有些微晃。

  才走到庭院裡,牆外卻有一人慢條斯理的走來,一身白衫素淨,雙眸黑如墨染,竟是蔡宣!

  只見他面帶微笑,略顯輕薄,雙手橫在胸前,大剌剌的擋在門前,腳上的紅靴分外顯眼。

  「你要把我家娘子帶去哪兒啊?」蔡宣閑閑的問道,手裡撚著一根青草把玩。

  「夫君?」

  小婉困惑不已,正在驚疑,又聽見匆匆的跑步聲。

  公公婆婆小叔小姑一個接一個從牆後跑出來,全都汗流浹背,在門外就劈頭咒駡。

  「看,姦夫果然——」公公話沒說完,雙眼睜得像醬油碟那麼大。

  「幸虧我們從紙坊趕回——」婆婆噤聲,舌頭像是被貓吞了。

  「你這個……」小叔呆住,全身僵硬。

  小姑則是連聲音都發不出來,連忙往來時路望去,因為頭轉得太快,發出一聲響亮的「喀」,差點扭傷頸項。

  最後一個趕到的,是衣衫素白、雙眸黑如墨染的男人。

  氣喘噓噓、惱恨不已的竟又是蔡宣。

  小婉驚愕無言。

  有兩個丈夫——不,三個!

  撚著青草、穿著紅靴,擋在門前的那個,嘴角勾得高高的,伸手來討要。

  「還不快把我家娘子放下,別抱的那麼緊,我看著不樂意。」他說。

  小婉看著抱住自己的丈夫,見他額上冒汗,腳步搖搖晃晃,雙手卻抱得更緊。

  他那曾吻過她的唇,慘白的吐出一個字。

  「不。」

  「好吧,那只能來硬的了。」

  細細的青草從對方手中脫手而出,宛如綠色細箭破空無聲,還未能眨眼就已經欺近。

  抱著小婉的那人迅速轉身,用身體護住她,身後揚起的白色衣衫驀地蓬開,化為無數白雪般的濃羽,一層層裹住綠色細箭。

  但細箭如似活物,就算被包裹也硬生生延展再延展,前端細了又細、尖了又尖,終於穿透濃羽,戳進白衫從背心貫穿,在小婉的臉兒旁,竄出綠漾漾的尖,連帶綻出一朵血花。

  受傷的那人踉蹌幾步,咳出鮮血,卻始終呵護著她。

  「沒事的,娘子不要擔心。」他嘴角滴血,落到她心口,滲透衣衫暈得血色淡淡。

  「喂,快放開她!」

  背後,出箭的蔡宣叫著。

  他緩慢回過身來,慘白的唇開始變形,聚匯成尖喙,彎而黑硬,雙掌浮現鱗皮變為利爪,身上濃羽重重,吐出的語音粗嘎,卻仍是先前那個字,語氣無比堅決。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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