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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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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身顫抖的小妾,擔憂昏死的丈夫,即使雙腿發軟,也躡手躡腳的跟上,小心的不發出任何聲音。 後院的景象,令人毛骨悚然。 肥胖的齊田腳踝用麻繩捆住,倒吊在鐵勾上。老頭子手握屠刀,俐落的朝被肥肉擠得幾乎看不見的頸子一劃。 嘩啦! 鮮血瞬間湧出,流入下頭預備好的大鐵盆裡。斷氣的齊田,臉上像是蒙了一層豔紅滑膩的絲綢。 接著,刀鋒垂直劃下,割開層層肥肉,乾瘦的老頭子幾乎要埋進齊田的肚腹。熱騰騰的五臟六腑,噗通噗通的落進血盆裡。 「這傢伙還真肥。」老頭子咕噥著。 「養了這麼些時日,能不肥嗎?」一旁的老婦人,已經在煮著熱水,等著要汆燙去腥。「肥才好,油多肉多,咱們正好做生意。」 老頭子動作熟練自如,皮肉與筋骨剝離的聲音,自有一番音律。一會兒之後,只見筋歸筋、骨歸骨,粉紅的瘦肉、白潤的肥肉各自成堆,鐵勾上只剩一層薄皮,連一丁點餘肉都沒有。 收起屠刀後,他端起偌大鐵盆,忍不住伸出長長的舌,在鐵盆上盤桓,饞得直吞口水。 倏地,偌大的鍋鏟往他後腦重敲。 「別打那些內臟的主意,快拿去收好,少一塊都不行。」老婦人厲聲警告,雙眼凸了出來,盯著丈夫嘟嘟嚷嚷的把鐵盆割到角落,用竹編的席子蓋好,確認一盆子內臟能保持透氣,又不受蚊蠅騷擾。 小妾躲在角落,眼睜睜看著丈夫,被烹煮成一道道菜肴,嚇得魂飛魄散,腿軟得站不起身,只因怕死,才以手緊摀著嘴,渾身直抖。 過了不知多久,前頭響起人聲,老夫婦擦淨雙手,端起熱騰騰的菜肴,開始忙進忙出,皺巴巴的臉上重新堆滿笑容。 趁著兩人不注意,小妾逮住機會,來到前廳,只見滿室賓客,個個都在大快朵頤,一口一口吃著曾經是她丈夫的肉塊,每人都讚不絕口。 她驚駭得想拔腿就逃,但又怕引起老夫婦的注意,情急之下只好隨便挑了一桌,就近坐下假裝是客人。 那桌獨坐著一個男人,啃骨吃肉正吃得銷魂,瞧見有美貌女子坐下,以為是客桌已滿,不得已來湊桌。 「小娘子是新客吧?我來這裡連吃了幾日,都沒見過你。」美食加美人,這下子口福跟豔福都齊了。為了顯示熱絡,他還忍痛分享。 「這會兒人多,菜上得慢,你先嘗嘗我這道去骨肘子,炸得可酥爛了,入口即化呢。」 濃油赤醬的肉塊,在筷尖顫動,送到她的嘴邊,濃醬一滴一滴的落下—— 瀕臨崩潰的她,再也承受不住,摀著嘴往門外沖去。 回家之後,小妾哭著對妻子說出所見所聞,兩人抱頭痛哭,哭得聲音都啞了。 沒想到入夜之後,齊田竟像是沒事一般,晃著肥嘟嘟的身子回家,還差點卡在門框上進不來,入屋之後沒有盥洗,倒床就睡了,連鼾聲都沒有。 妻子狐疑不已,心驚膽戰的上前,確認丈夫完好如初,沒有少了胳臂或少了腿,更沒有被拆骨吃肉,這才松了一口氣,責備小妾胡亂編造。 先前鮮血淋漓的畫面,還歷歷在目,小妾即使被責備,也不敢靠近丈夫,當夜就逃回娘家,說什麼都不回來。 齊田醒來後,也沒去要人。 小妾偷偷打聽,聽見別人議論,齊田竟不再出門吃喝,變得安分度日,胖大的身子沒有瘦下來,卻也沒有變得更胖。 左思右想,那日見的事情太駭人,不能坐視不理,於是在某天,戴帽壓得低低的,出門去了。 四方街的那頭,走來一個風流倜儻的男人。 他衣衫貴氣,手持一把好扇,扇骨是黑檀鑲金,扇面素白,只落了一枚豔紅的印記,反倒更為惹眼。 這陣子他日日都經過這兒,心存愛慕的女孩們,總在這裡等他。雖然不敢上前說話,但只要看他一眼,就臉紅心跳,能做幾日好夢。 也有大膽的女孩,尾隨他的蹤跡,想看看是哪戶富貴人家的公子,每回總是跟著跟著,就失去他的身影。男人的來處與去處,都成了個謎團。 男人走的路徑格外詭譎,旁人尋不見、找不著,他卻熟門熟路,來到硯城裡的饕客們口耳相傳,菜肴可口非凡的客棧。 還不到晌午時分,客棧裡已經有八成滿,饕客們顧不得儀態,吃得滿桌滿身的濃醬碎肉,努力的咀嚼再咀嚼,吞下更多的菜肴。 男人嘴角微揚,神情似笑非笑,撩袍在空桌旁落坐,跟四周的饕客相比,他顯得格外不同。 一來,他舉止斯文,舉手投足好整以暇。 二來,他很瘦。 其實,他身形合宜,但跟一群肥胖的男人同處一室,他就顯得瘦了。 看見他登門,老婦人臉色一沈,跟丈夫使了個眼色,薄皺的臉皮才堆滿笑,趕緊湊到桌邊來招呼。 「客人,您又來了。」 男人挑眉。 「怎麼,你開客棧還不許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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