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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見奕諼作勢要推她,女娃兒閃身避開,直奔向花叢,小小的身子卻立刻被其他小太監和小阿哥擋住去路,她抬眸,滿目慌張。

  「想要花兒?哼!我偏不讓你摘!」瞧出她的意圖,奕諼大喝一聲:「把這裡的花兒全拔個乾淨!」

  女娃兒臉一白,眼睜睜看著所有男娃兒動手摧花,她不知所措,小手揪緊了裙擺,同時,也揪緊了另一顆心。

  「貝子!萬萬使不得呀!」

  及時拉住魯莽的祺申,老太監用盡力氣擋在他面前,絕不讓他蹚那渾水,事情鬧大了,他這當奴才的頭一個遭殃哪!

  「他們欺人太甚了!」祺申怒道,眸光炯炯。

  「喔呵呵,小阿哥只是鬧著玩,不礙事不礙事!」老太監陪笑道,企圖粉飾太平,趕緊拉住祺申往回走。「貝子您這邊兒請!」

  擰起眉,祺申甩開臂上大掌,舉步就要衝出去,老太監連忙阻撓。

  在他們拉扯之間,那些小阿哥見如何弄女娃兒都不哭,只是睜著晶瑩剔透的眸子,呆看滿地殘紅,他們覺得無趣了,終於罷手,一哄而散。

  待小阿哥們走遠了,老太監方肯放手,望著祺申匆促步向絳雪軒的背影,搖搖首,如此忒甚正直的人哪……將來可合適當官?方才瞎了眼的都能瞧出皇帝極喜愛這名貝子哪。

  祺申來到女娃兒面前,她正蹲著收拾地上繽紛落紅,見他靠近,她抬臉相視,陌生的臉孔教她不敢動彈,卻沒忘了把掌心嫩紅緊緊收攏。

  這娃兒,滿三歲了嗎?

  瞧她瘦小得過分的身量,祺申凝起眉心,不解這麼幼小的娃娃怎地獨個兒跑出來了,都沒人看管照料著?

  「貝子,不過是個不得寵的小公主,您——」

  老太監話未說完,就見祺申逕自走到一株海棠樹下,躍身摘下方才那些小阿哥觸及不到的海棠。

  「給你。」

  回到女娃跟前,他彎下身,把完好無損的海棠花遞到她面前。

  她眨了眨眼兒,臉上的懼然被訝異取代,她伸手接過花兒,嫣紅的唇兒終於露出笑痕。

  看她展顏,他不禁微笑,在他站直身的那刻,她抬眉,沖著他燦然一笑。

  純淨的小嬌顏,與她手上的海棠相互交映,他瞧著,舒心極了,沒想到她只要笑起來,是這麼討喜可人。

  得到了最想要的東西後,她向他行了撫鬢兒禮,舉止嚴謹得一絲不苟。瞧這小小娃兒竟懂得如此嚴守禮節,他不禁莞爾。

  行過禮,她扭頭就跑,急著回去把花兒送給額娘,看能不能博得額娘一笑。

  這樣不經意的相遇,也給他帶來了從前料想不到的意念。

  「海棠……」

  淺笑低吟,他再次躍身摘下一朵海棠,盡褪先前抑塞,他心胸頓然澄澈。

  那天,他把宮裡的海棠帶到裕王府中,讓它在自己的土地上落地生根,連年勞心培養,直至花開遍地也不舍罷手。

  就是那麼一天,他找著了畢生志趣,把所有心血,都付予了那張明媚花顏。

  最初的怦然,被他守在懵懂的孩提記憶中。

  年月流逝,他雖忘卻初衷,但情根,早早深植。

  番外之二<君憐>

  東暖閣的寢房內,如貴人靜靜躺臥龍床上。皇帝突如其來的召幸教她心亂如麻,素手拉緊了軟若綿絮的絲被,她咬著唇,美眸盈滿了忐忑的期待。

  隨著太監的一聲通報,房內宮人悉數跪安,她心一驚,不禁坐起了身,外頭傳來的沉穩腳步趨趨逼近,教她緊張得難以喘息,而後,她終於見到了久違的男人。

  刀鑿一樣的冷峻臉龐,是她藏在心坎的最深眷戀,與他六年不見,從前那雙總是飽含笑意的黑眸,如今已變得淩厲,她深深凝望著,不覺淚盈於睫。

  「玉兒。」

  親密的叫喚,伴隨他身上的龍涎輕拂而來,她低垂著臉,克忍眸中酸澀的水霧,但在泫然淚光中,看見他溫熱的大掌覆了上來,她的淚、瞬即決堤。

  那年初春,當她被送到他房裡,他就是這麼握住自己的雙手,那樣溫言懇切地告訴她,他絕不強逼她一絲一毫……

  「玉兒?」再次輕喚自己的妃子,晏甯坐上炕,長臂將她輕摟過來,輕哄著:

  「不哭了。」

  是啊,不該哭泣的,在帝王面前,她只能承歡獻媚,如何能在這種時候掉淚?

  他以拇指拭雲她梨頰上的淚珠,柔化了一貫的凜冽,他噙著淡淡笑意,眼底透出無盡憐惜。「怎地跟以前一樣愛哭呢?」

  淡淡一句,說明了他不曾遺忘過她,她心酸著,幽怨道:「奴婢……以為這輩子再也無緣……」

  「是朕不好。」輕歎了聲,曼寧打斷她囁嚅的哽咽,不讓她道出那樣不吉利的話。「你的胡旋舞,朕畢生難忘。」

  那年他從漠北途經長白山,被長白府的縣令盛情款待,那晚,他見識了她的風華絕代,年僅十五的她,美得令人目眩,他的視線,整晚無法從她身上移離。

  「怕嗎?」托起她細嫩的下頷,他眸光深邃,喃喃問:「怕朕嗎?」

  初遇那夜,他就是這樣握緊她顫抖的指尖,沉聲問她怕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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