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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梁意畫聞聲轉頭,看見魏霓遠在對她招手,目光瞥到他身邊的人,腳下不由得遲疑。

  「你想看展覽吧?今天晚上要更換展覽品,所以閉館了,明天早上八點才會開。」魏霓遠猛朝傅瓏樹使眼色,他卻在此刻一徑地低頭喝茶,魏霓遠只好努力為兩人穿針引線,「不過阿樹有保全磁卡,可以進圖書館剛好我和秀和也想看會增加些什麼展覽品,不如你一起來吧?」

  「我不去,我和小妤還有約——」姬秀和想拒絕,衣袖卻被魏霓遠猛扯,只好乖乖地不出聲。嗚,和她的約會鐵定要遲到了,好不容易她家人肯答應,他們才有一周見面一次的機會呀……

  「你們去吧,我只是剛好經過,並不急著看展覽。」梁意畫強顏微笑,顯得落寞。傅瓏樹臉色極差,似乎根本不想看到她……

  「樂器的部分已經修復完畢,今晚會全部整理上架,包括古琴,不過,複製琴今天下午先送來了。古樂器當然不能碰,但複製琴不會鎖起來,來看展覽的人都可以試彈。」傅瓏樹眼睛望著遠處昏暗的校舍,明顯感覺到她的遲疑變成躍躍欲試,心中酸苦。哼,一張琴都比他更能引起她的興趣。

  「安啦,有我和秀和在,阿樹不敢欺負你的。」看出梁意畫已經動搖,魏霓遠加把勁慫恿,「多了這麼多展覽品,明天圖書館一開,肯定又是人山人海,你如果想彈琴,今晚可是最佳機會,完全沒人跟你搶哦!」

  第六章

  梁意畫確實想親手碰觸古琴,每晚把玩著傅瓏樹給她的小琴,那不甚準確的音調、精工雕琢的木制琴身,每每使她心底深處激蕩,像感覺到了什麼,卻又像霧裡看花,什麼也看不清。她直覺地認為,若能見到實物,也許能厘清這虛無縹緲的感覺。

  圖書館的四、五樓辟為展覽場地,他們上了四樓,傅瓏樹開了部分區域的燈,燈光下照出已經擺在展覽臺上的複製琴,光線在琴弦上閃爍跳躍。

  一見到琴,梁意畫完全忘了身邊還有人,立刻走到它旁邊。琴長確實與古琴差不多,可琴身卻更加華麗,除了有花卉雕刻,還以金箔貼成一對比翼鳥,燦爛輝煌,不愧是皇家珍物。

  她撫摸琴身漂亮的花紋,那朦朧的感覺更強烈了,卻仍是抓不出個所以然。指尖觸及發亮的尼龍鋼弦,她微微恍惚,脫口而出:「應該是絲弦才對。」

  「你怎麼知道原本是絲弦?」傅瓏樹慢慢走近,停在那把拔不出來的佩刀展示架旁,不再靠近她。這幾天她不再使用發簪,及腰的長髮綁成辮子,像個清純的學生。

  梁意畫聞言一愣,「古琴也是採用絲弦,是近代才開發出鋼弦,我想兩者的道理應該是一樣的。」仿佛有低沉的嗓音貼在她耳畔,耐心地解釋——絲弦韻長味厚、圓潤蒼古,琴聲才會悠長細膩,深留在人心底……是誰?

  她搖搖頭,撇開混亂的思緒,才發現傅瓏樹站在三公尺外,顯然有意分開與她的距離,而魏霓遠與姬秀和早就遠遠地退到角落,刻意留他們獨處。

  圖書館很安靜,一旦不說話,寂靜的氛圍就變得好沉重,像要把人吃掉。

  梁意畫咬住下唇,試圖緩和僵持的氣氛,「你不過來看琴嗎?」

  「我今天已經看過了。」傅瓏樹腳步不動,連一眼也沒瞥向她,僵硬的身形顯得惱怒。

  她有些悵然。他還在生氣嗎?他難受,她也不好過啊。

  頭一次被比自己年紀小的異性追求,她一時慌亂,加上年齡差距所帶來的顧慮,讓她倉皇之下將他推得遠遠的。

  她努力想回到從前相處的模式,他卻一直回避她。他們當不成情人,連朋友也快做不成,他決絕的態度像一把有鋸齒的鐮刀,反覆撕扯她的心,總在午夜夢回時教她痛得驚醒,發現自己淚流滿面。

  怎會如此?她承認對他是有一點心動,拒絕了他,恍若錯失了今生最重要的緣分,失落感一天比一天強烈,心底有個小小的聲音不斷哭喊,掙扎著要回到他身邊,好幾次讓她想開口告訴他,她的答案改變了,但一看到他冷峻的臉色,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啊!」她一個閃神,被琴上的金箔鳥翼劃過指腹。

  「怎麼了?」傅瓏樹聞聲轉頭。

  「沒事。」手指滲出血滴,她含著手指搖頭。

  他走到她身邊,摸出手帕給她,「別舔傷口,用這個包著。」

  他神色雖仍冷冷的,卻難掩對她的關心。她靈機一動,心想,或許能借琴韻化解不愉快的氣氛?「我割到手,沒法按弦,你可以彈給我聽嗎?」

  「我只會彈幾個音。」他神色尷尬。

  「沒關係,我只是想聽聽它的音色。」

  她期待的神色令傅瓏樹難以拒絕,勉強伸手撫琴,彈出他摸索了一個小時的成果——「Do。Re、Mi」三個音,正好又是(兩隻老虎)的前兩個小節,琴聲泠泠,旋律卻是滑稽。

  梁意畫忍不住笑了出來。

  他俊臉微紅,瞪著她,「是你要我彈的。」數日來首次與她距離這麼近,幾乎能嗅到她發問淡柔的香氣,他心跳微微加快。

  「彈得很好,拍子很准。」她低頭忍笑,「我研究過你給我的琴,又拿古琴的指法比較,大略找出彈奏的方式。」

  她指著琴弦上幾個位置,要他按住,她則以未受傷的右手撫琴,曲調婉轉,纏綿如訴。

  傅瓏樹一怔。這分明是他雕在木簪上的曲子!他那時就把木簪扔了,莫非她哼過一次就記起來了?

  「我喜歡它的聲音,像在說話似的。」她恍惚地自語,眸子有一瞬失去焦距,像是眼盲般的空洞,卻煥發著喜悅之色。

  「你還記得這曲子?」他問,心中苦澀,分不出是什麼滋味。既然都拒絕他了,何必記著這曲他邊想著她、邊一刀一刀雕出的心意?

  「我覺得很好聽,就記下來了。」她局促地低著頭,不敢看他,細聲問:「你還在生我的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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