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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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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是他的發,他的發亦是雪,在狂舞的紛紛落雪間,兩者不分,冰晶似的眸子染上深色闐闇。 「都是你都是你,胡言亂語些什麼!」鴒兒氣嘟嘟地恢復人形,甩開魘魅的手,揪起地上白雪就朝魘魅身上丟擲,「誰跟你是親密愛侶?!誰又要跟你相守相伴、永世不分?!」 「小沒良心的,我本以為他沒情沒緒,怎麼激也不會生氣呀。」魘魅沒有任何閃避念頭,每顆捏成拳般大小的雪球也碰不著他的身子,穿透他一襲黑慘慘的衣裳而過。 「你走!我不要再見到你了!」徒勞無功的鴒兒憤憤拂袖。 「這可由不得你。」魘魅露出笑,低聲自語。 她轉身,奔向竄騰蒼穹之上的雪色飛龍。 「喂喂,小沒良心的,被捲進雲芒之中會死的。」魘魅好心提醒,暖黃嬌軀卻義無反顧地加快腳步。 鳳淮靜佇在冰雪暴風之中,雙手平穩垂放腿邊,只有髮絲及衣袖因風勢颯颯作響,翻飛似浪。 將他與外界全然阻隔的風雪,不僅視線,就連聲響也聽聞不著,暴風圈之內,靜俏的駭人。 他,孤立其間。 憤怒嗎?不,他不懂何為憤怒,他沒有這樣的情緒,從來就沒有。 然而醞釀在胸口那股吐不出又吞不下的哽塞鬱抑,炙燃著熊熊焱火,近乎要灼疼了他。 那鬱抑,又名為何? 臂上的白虹仍然無動於衷,世上再無任何事物能為他平心靜氣,一切全都脫了軌—— 而你,是個不會動情的人,她毋需擔憂著你會愛上她,造成我與她的困擾,所以她便選擇了你。 因為他不會動情,所以便選擇了他? 我與她是親密愛侶,只消她螓首一點,她就是我的妻,相守相伴,永世不分。 相守相伴,永世不分?!她既已有了相守相伴,永世不分的愛侶,又何故來招惹他、擾亂他?! 鳳淮聽到凝冰心湖龜裂得難以復原的碎裂聲,卻也同時聽到那原先在冰層上頑皮舞踏的鳥兒振翼飛離的拍翅聲…… 只有無心遺落的殘羽,緩緩墜入湖心,激起蜻蜒點水般的小小漣漪。 心湖開了個缺,而將一切耍弄到這般田地的鳥兒卻一去不返。 「鳳淮——」 卷揚的雪圈,透進了心急如焚的呼嚷聲。 一雙暖黃的羽翼展臂而來,緊緊環住他的頸項。 風雪未止,兩人的衣衫皆因狂風而揚騰,鴒兒的發飾也早教強風給吹得失了蹤影,散了束縛的黑髮不聽使喚地拍打交纏在彼此臉上、身上,像幕攤展開來的薄霧黑紗,模糊了她與他的視線交會。 「鳳淮,你別信他,他是騙你的!騙你的……」風寒雪凍,讓鴒兒連開口都艱難萬分,一啟齒便有數不盡的飛雪撲面而來,但她仍好生堅持,「他是魘魅,你曾見過他的,記得嗎?他是陰界鬼差,專司勾人魂魄!我識得他,是因為他在黃泉助我兩回,否則我如何能不飲忘川之水、如何能再循著前世的記憶為你回來?!」 「你既已有心儀之人,又為何死纏我不放?」鳳淮沒聽進她的解釋,只是淡然地又問了一次方才所提的困惑。 鴒兒好慌,「魘魅不是我心儀的人!你不記得他也無妨,但你要信我,我所認定的夫君,只有你!」 鳳淮默不作聲,未歇的風旋將兩人困在其中,風勢甚至有加大加劇的跡象。 鴒兒的身子原本就較尋常人輕巧,鳳淮周身漫揚的猛烈風勢幾乎要將她卷向天際,若非她攀附著鳳淮,她必定隨風吹起,此時的她,雙足構不著地,像件掠在竹竿上的單薄衣裳,狼狽翻騰。 「你允了多少人承諾?又背離了多少誓言?方才那句話,又同多少男人說過?」鳳淮陡然開口。 冷風,呼呼地吹嘯著,和著那句聽似漠然、實則傷人至極的冷語,鑽進了骨血之中,沁人心腸,讓她渾身一股寒顫。 「是你說要白頭到老,也是你說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我為你回來,而你,卻拒我於心門之外,使我徘徊、讓我旁徨……」鴒兒咬緊下唇,好苦好苦的笑在唇邊漾開,「我與魘魅,沒有任何承諾,在我心裡只有一句誓約,那是你給我的——」 她的手被凍得發紅發疼,握得再牢也感覺不到任何力勁,鳳淮卻遲遲未施子援手,任她無助自救。 風狂無情,雪霧彌漫,終於迫使她無力的十指松放—— 即使在同一瞬間,鳳淮驟然伸出手反握住她的纖腕,但他所握到的,卻只是她鮮黃寬大的衣袖。 裂帛聲響起,強風扯斷了兩人唯一的牽繫,鴒兒的身子被捲入竄奔的雲龍裡,沒有痛嚷尖叫,只有那句最終的誓言,清朗明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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